这两个字如同一道旱天惊雷,在寒冷的雪夜中轰然炸响,震得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都嗡嗡作响!
一瞬间,整个破庙前的空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村民们脸上的茫然不情愿或是看热闹的神情,统统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在这个时代,孝道为天,宗族为本。
别说是断亲,就算是分家,那都是能捅破天的大事!
断亲那比六亲不认还要严重百倍!
一旦被家族断绝关系,逐出家门,那就等同于被刨了根。
从此以后,这个人就成了无根的浮萍,走到哪里都要被人戳脊梁骨,骂一声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畜生!
赵喜摊上这事,他这个里正也就当到头了!
一个连大舅哥家都容不下,逼得对方不惜断亲决裂的人,私德败坏到了何种地步?
以后还想往上爬,当个小吏?
做梦去吧!
不被人背后吐口水都算是祖上积德了!
“你放屁!”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赵喜,他那张因为贪婪和嚣张而涨红的脸,此刻唰的一下变得惨白,指着宋青山的手指都在剧烈地颤抖。
他不是不怕,他是真的慌了!
“宋青山,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说断亲?!”
“就是!”
躲在赵喜身后的宋青瑶也跟着尖叫起来,那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变得异常刺耳。
“爹娘都死了,哥哥们也死了!”
“这个家轮得到你一个废物来说话吗?我才是宋家的女儿!”
她的话音未落,宋青山那冰冷如刀的目光便猛地射了过来。
“闭上你的臭嘴!”
他冷哼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爹和兄长们,是为国征战而死,他们是英雄!”
“现在,我宋青山是宋家唯一活着的男人,这个家我说了算!”
他往前踏了一步,手中木棍的底端在冻土上重重一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也敲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我有没有资格,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他说了算!”
宋青山环视着周围的村民,目光最终落在了人群前排几个年纪较大的长者身上,声音陡然拔高,洪亮而清晰。
“我请各位叔伯长辈们来做个见证,评评这个理!”
“我宋家自问没有亏待过她宋青瑶!”
“从小到大,家里有什么好东西,不是紧着她这个幺妹?五个哥哥,谁没疼过她?可她呢?”
“她伙同外人,用卑劣的手段,骗走了我宋家的祖宅!”
“让我们这一大家子孤儿寡母,在这冰天雪地里连个遮头的瓦片都没有!”
“她身为宋家的女儿,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嫂嫂和亲侄子们挨饿受冻,不仅没有半点援手,反而跟着这个男人,来逼我们。”
“要把我们从这最后的容身之所赶出去,逼我们去死!”
宋青山的声音越说越大,越说越激昂,字字句句都充满了血泪般的控诉!
“各位叔伯乡亲,你们说,这样的女儿,我们宋家要不要得起?这样的亲,我宋青山该不该断?!”
一番话说完,全场鸦雀无声。
之前那些被赵喜强拉来看热闹的村民,此刻脸上的表情都变了。
他们看向赵喜和宋青瑶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厌恶。
是啊,这事做得太绝了!
简直不当人子!
人群中,一个头发花白,拄着拐杖的老者忍不住点了点头。
叹了口气:“唉,这事赵喜你们两口子,做得确实不地道啊。”
“是啊,再怎么说也是亲人,何必往死里逼呢?”
“我看这宋家小子,是真的改好了,知道护着家里人了!”
村民们的议论声,像一根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地扎进了赵喜和宋青瑶的心里。
赵喜彻底慌了神,他知道民心已经不在他这边了。
他还想仗着自己里正的身份强行压下此事,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宋青山又有了新的动作。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宋青山伸手入怀,掏出了两块大小不一的碎银子。
那银子在火把的光芒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嘶。”
人群中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二两银子!
这对于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个铜板的庄户人家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
赵喜的眼睛瞬间就红了,贪婪的光芒几乎要从眼眶里溢出来。
宋青山没有理会他,而是径直走向了人群前那个拄着拐杖,看起来颇有威望的老者。
这位老者,正是下溪村的村长,赵安民。
论辈分,赵喜还得喊他一声叔公。
“赵村长。”
宋青山对着老者微微躬身,态度恭敬,不卑不亢。
“我刚才说了,这破庙连同后面那片没人要的荒地,我宋青山买了!”
他将手中的二两银子,高高举起,让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知道,这破地方不值这么多钱,多出来的,就算是我宋青山孝敬给村里各位叔伯长辈的!”
“马上就要过年了,这钱就请村长拿去,给村里买头大肥猪!”
“家家户户都分点肉,让孩子们也沾沾荤腥,过个好年!”
这话一出,效果比刚才那番控诉还要炸裂!
买猪?
分肉?
所有村民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他们看向宋青山的眼神,彻底变了!
从同情变成了感激,甚至带上了一丝敬佩!
而那些原本跟在赵喜身后,准备狐假虎威捞点好处的地痞无赖,此刻更是直接傻眼了。
他们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几步,悄悄地跟赵喜拉开了距离。
开什么玩笑!
跟着赵喜,顶多就是过过嘴瘾,屁都捞不着一个。
可站在这宋青山这边,那可是实打实的猪肉啊!
谁会跟钱过不去?谁会跟肉过不去?
一瞬间,赵喜就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他看着村民们那一张张兴奋而期待的脸,看着宋青山手里那明晃晃的银子,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自己完了。
宋青山看都没再看他一眼,而是将那二两银子,郑重地交到了村长赵安民的手上。
“村长,这钱您收下。”
赵安民苍老的手有些颤抖,他感受着手心那沉甸甸的重量,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他抬头看了一眼宋青山,这个以前村里人见人嫌的混子,如今却仿佛脱胎换骨,眼神坚定,做事有章法有魄力!
这宋家,怕是要起来了!
“青山,你这是。”赵安民沉吟着。
“赵村长!”
宋青山打断了他,声音铿锵有力。
“今天,我宋青山就请您和村里的各位长辈,为我宋家做两个见证!”
他伸出手指,先是指了指身后的破庙。
“第一,从今往后,这破庙和后面的荒地,就是我宋家的私产!”
“房契地契,咱们没那条件,但有全村的父老乡亲作证,比什么文书都管用!”
接着,他的手指猛地转向脸色惨白的宋青瑶和赵喜。
“第二,我宋青山代表宋家,与宋青瑶、赵喜二人,断绝所有关系!”
“从此以后,婚丧嫁娶,再无瓜葛,是死是活,各安天命!”
“这断亲一事,也由您和各位叔伯,一同见证!”
赵安民握紧了手里的银子,那冰冷的触感和沉重的分量,让他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他点了点头,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
“好!”
一个字,掷地有声!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就给你做这个见证!”
“乡亲们,你们说,这事成不成?!”
“成!”
“就这么办!”
“分猪肉喽!”
村民们爆发出了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应和声,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赵喜和宋青瑶夫妇,在这片欢呼声中,面如死灰。
他们看着被众人簇拥的宋青山,看着那些曾经还能被他们随意拿捏的村民,只觉得天旋地转。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