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晚盯着镜子里手臂上那片淡红色的印记，指尖轻轻划过，像触碰一片晒干的枫叶。浴室的水汽还没散尽，氤氲的光把胎记衬得比平时更明显些，她忽然想起下午片场的事，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今天拍的是《青芜记》里女主初遇男主的重头戏，导演特意加了个特写镜头——女主袖口滑落，露出手臂上类似胎记的朱砂痣，男主目光微顿的瞬间。化妆组原本要在她手臂上贴假痣，苏晚晚随口提了句“我自己有类似的胎记”，导演凑过来看了眼，当即拍板：“不用贴了！这形状比假的还贴合角色，就用这个！”
她当时没多想，只觉得省了化妆的麻烦，可真正开拍时，却总觉得有道目光落在手臂上，烫得人不自在。
直到第三条过了，她卸道具首饰时无意间抬头，正撞见陆淮深站在监视器旁，目光直直盯着她的手臂，眉头微蹙，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专注，甚至带着点…恍惚？
“晚晚姐，陆总又来探班啦！”助理小夏抱着保温杯跑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刚在门口碰到林特助，说陆总带了新的护腕过来，让你明天拍戏的时候用。”
苏晚晚擦着手走出浴室，接过小夏递来的礼盒。淡蓝色的丝绒盒子里，放着两副米白色的针织护腕，针脚细密，边缘绣着极小的枫叶图案，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她指尖摩挲着护腕，忽然想起上次道具风波后，陆淮深也是这样，不动声色地让人送来了替换的戏服，理由是“剧组统一福利”。
可这护腕…分明是照着她的尺寸做的。
“陆总最近是不是太关注咱们剧组了？”小夏捧着热牛奶，小声嘀咕，“昨天我去拿盒饭，听见场务说，陆总特意让他们把所有外景地的安全绳都换成新的，还加了两层防护网，说是‘保障演员安全’。可咱们这戏又没什么高危动作，以前拍古装剧，哪有这么讲究的？”
苏晚晚没接话，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楼下停车场的路灯下，一辆黑色的宾利正缓缓驶离，车窗半降，她隐约看到后座上陆淮深的侧脸，指尖夹着一份文件，却没低头看，反而朝着她房间的方向望了一眼。
她猛地拉上窗帘，心跳像擂鼓一样。
这不是第一次了。自从陆淮深以投资人身份介入《青芜记》，他来片场的次数多得反常。说是“监督进度”，可每次来都很少提拍摄的事，反而总在她拍戏的时候站在一旁，有时是看她吊威亚，有时是看她拍对手戏，甚至有一次她拍哭戏超时，导演都没说什么，陆淮深却让林特助送来了热姜茶，还特意叮嘱“别让苏老师着凉”。
起初她以为是自己想多了，毕竟熹和传媒全额投资这部剧，陆淮深作为总裁，关心主演的状态也正常。可昨天拍那场雨戏，她淋了半个多小时冷水，刚喊“卡”，一件带着体温的西装外套就披在了她身上，抬头就撞进陆淮深的眼睛里，那里面的焦急和心疼，绝不是“投资人对演员”该有的情绪。
更奇怪的是，每次拍到有手臂特写的镜头，陆淮深总会出现在片场。上次拍女主刺绣的戏，她的袖口挽到小臂，胎记露在外面，陆淮深就站在导演旁边，全程没说话，却在镜头定格的瞬间，轻轻松了口气，像是完成了什么重要的事。
“晚晚姐，你在想什么呢？”小夏见她盯着护腕发呆，凑过来打趣，“这护腕绣的枫叶，跟你手臂上的胎记还挺像的，陆总该不会是特意照着胎记绣的吧？”
苏晚晚的心猛地一跳，赶紧把护腕放回盒子里：“别瞎猜，可能就是巧合。”
话虽这么说，可她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第一次见陆淮深的情景——新剧发布会后台，他主动过来握手，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手臂，当时她还以为是意外，现在想来，他的目光好像从那时起，就总在她的手臂上停留。
还有上次媒体探班，有记者问陆淮深“为什么偏偏选择苏晚晚当女主”，他沉默了几秒，说“苏老师的身上有我想要的‘韧劲’”，当时她以为是指自己的演技，现在却忍不住怀疑，他说的“韧劲”，会不会其实是…那片胎记？
她越想越乱，索性拿起剧本坐在沙发上，试图把注意力集中在台词上。可刚看到“女主向男主展示手臂胎记”的情节，手机就响了，屏幕上跳出“沈长星”的名字。
“晚晚！你猜我今天碰到谁了？”沈长星的声音带着点兴奋，“我去编剧组送修改稿，正好碰到江思辰，他居然在看你小时候的照片！”
苏晚晚握着手机的手一紧：“我小时候的照片？他哪来的？”
“说是陆淮深让他找的，”沈长星压低声音，“我偷偷瞥了一眼，照片上是你小时候在河边拍的，穿着红色的小裙子，手臂上的胎记特别明显。江思辰还跟我说，陆淮深找这张照片找了好多年，问我知不知道你小时候有没有救过什么人。”
苏晚晚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小时候在河边救人的事，她只跟沈长星说过。那是她八岁那年，在城南河边玩，看到一个小男孩掉进水里，她凭着小时候跟爷爷学的游泳技巧，把人拉上了岸。当时男孩昏迷不醒，她害怕极了，只记得他手里攥着一个蓝色的玩具汽车，等她喊来大人，男孩已经被送走了，之后再也没见过。
这件事她早就忘了，还是去年跟沈长星聊童年趣事时偶然提起的，陆淮深怎么会知道？
“长星，江思辰还跟你说什么了？”苏晚晚的声音有些发颤。
“没说太多，”沈长星的语气变得认真起来，“不过晚晚，我觉得陆淮深对你肯定不一般。他找你小时候的照片，还问救人的事，再加上他最近对你的特殊照顾，你就没觉得不对劲吗？还有，江思辰看我的眼神也怪怪的，总找借口跟我聊剧本，你说他是不是…”
沈长星后面的话，苏晚晚已经听不清了。她的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陆淮深的各种反常举动——商场偶遇时他惊讶的眼神、发布会握手时的停顿、片场盯着胎记的专注、送护腕时的细心…所有的碎片拼凑在一起，指向一个让她不敢相信的答案。
他会不会…就是当年那个被她救起的小男孩？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她猛地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空无一人的停车场，心脏像要跳出胸腔。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这半年来的所有“特殊照顾”，就都有了理由。可他为什么不直接说？反而要以投资人的身份接近她？
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这次是一条微信，来自“陆淮深”。
屏幕上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明天拍特写镜头，记得戴护腕，别着凉。”
苏晚晚盯着这句话，指尖悬在屏幕上，迟迟没有回复。她忽然想起明天要拍的戏——女主在河边救男主的戏，导演特意要求她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印记”。
陆淮深会不会…是特意安排的这场戏？
她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直到窗外泛起鱼肚白，才慢慢理清思绪。不管陆淮深的目的是什么，她明天都要问清楚。如果他真的是当年那个男孩，她想知道，他为什么找了她这么多年；如果不是，她也不想再被这种莫名的情绪困扰。
第二天一早，苏晚晚戴着那副枫叶护腕来到片场，刚下车就看到陆淮深站在河边的布景旁，穿着深色的风衣，目光望着河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总。”她走过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陆淮深转过身，看到她手臂上的护腕，眼神柔和了几分：“戴上很合适。”
“谢谢陆总特意让人做的护腕，”苏晚晚看着他的眼睛，开门见山，“不过我有个问题想请教您，为什么每次拍到有手臂特写的镜头，您都会来片场？”
陆淮深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我只是过来看看拍摄进度，碰巧赶上而已。”
“碰巧？”苏晚晚追问，“那江思辰找我小时候的照片，也是碰巧吗？您问我小时候有没有救过人，也是碰巧吗？”
陆淮深沉默了，他看着苏晚晚的眼睛，里面有疑惑，有期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知道，有些事再也瞒不下去了。
就在这时，导演喊了句“各部门准备，拍落水戏了！”，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苏晚晚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片场。她知道，今天这场戏，或许会给她所有的疑惑，一个答案。
陆淮深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指尖轻轻摩挲着口袋里的东西——那是一个被水浸泡过的蓝色玩具汽车，他珍藏了十年，终于快要找到它的主人了。他抬头望向河面，阳光洒在水面上，像极了十年前那个下午，他掉进水里时，看到的那片耀眼的光，和那双伸向他的、带着红枫叶印记的小手。
他知道，今天过后，他再也不用只在她拍特写时，偷偷盯着那片胎记；再也不用找各种“投资人”的借口，靠近她；再也不用在她遇到困难时，只能默默守护。
他等了十年，终于快要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