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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年9月16日,暴雨。

仲苗苗把黑伞往墓碑上顿了顿,水珠顺着伞骨劈头盖脸砸下来。她盯着墓碑上的照片——那是她二十岁时的模样,齐肩长发,笑起来有梨涡。

“仲阿姨,仲叔叔,我来了。”她蹲下来,指尖轻轻碰了碰墓碑上的雨珠,“五年了,我给你们带了新茶。”

保温杯里的碧螺春还冒着热气,混着雨水的凉意漫开。她摸出兜里的U盘,金属外壳贴着掌心,硌得生疼。

“今天来,是想请您二老帮我作证。”她对着墓碑笑了笑,眼尾却泛红,“当年那场火,不是意外。”

风卷着雨丝灌进领口,她打了个寒颤。

手机在兜里震动,是私家侦探协会发来的消息:“客户楚沁,预约今晚七点,晚晚调查所。”

仲苗苗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楚沁——楚氏集团总裁,她青梅竹马的“小笨蛋”。

五年前火场里,她最后看见的是楚沁哭到发抖的脸。后来她被救醒时,医生说我脑震荡失忆了。可她知道,自己是装的。

她要装成“夏晚”,装成和仲家毫无关系的私家侦探,直到查清当年真相。

而楚沁,就是她要钓的“大鱼”。

雨越下越大,仲苗苗起身时,余光瞥见墓园入口站着个人。

黑色西装,高挺鼻梁,即使在这样的大雨天,腰板也挺得像根标枪。

她心跳漏了一拍。

五年了,楚沁还是这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只是当年的少年感褪了,下颌线绷得更紧,像块淬了冰的玉。

他没打伞,雨水顺着发梢滴在西装领口,洇出深色的痕迹。仲苗苗突然想起,以前楚沁最讨厌淋雨,每次下雨都要她撑着伞,自己缩在伞下哼歌。

“苗苗,你说雨是不是老天爷在哭?”他举着被风吹翻的伞,鼻尖冻得通红,“我想把它堵住,这样你就不会哭了。”

仲苗苗闭了闭眼。

现在,他就站在离她十米远的地方,目光扫过她胸前的工作牌——“晚晚调查所·夏晚”。

四目相对的瞬间,仲苗苗感觉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楚沁朝她走过来,皮鞋踩在水洼里,溅起浑浊的水花。他停在离她半米处,声音像淬了冰:“夏小姐,深夜约我来墓园,所为何事?”

仲苗苗把保温杯往兜里一塞,站起来时膝盖磕在墓碑上,疼得她倒抽冷气。她咬着嘴唇,努力让声音发颤:“楚总……我、我有证据。”

楚沁的瞳孔缩了缩。

她从帆布包里抽出U盘,在他眼前晃了晃:“五年前仲家火灾,买助燃剂的人,是楚梓萱。”

楚沁的脸色瞬间变了。他伸手要抢U盘,仲苗苗却往后一退,踩进水洼里。

“条件很简单。”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故意让声音听起来可怜,“我要你帮我恢复仲家名誉,还要……”她顿了顿,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左手腕的胎记,“还要你亲口告诉我,为什么当年不告而别。”

楚沁的手悬在半空,雨珠顺着他绷紧的下颌线往下淌。他盯着她腕间的胎记,喉结动了动:“你……”

“我什么?”仲苗苗突然笑了,梨涡在雨幕里若隐若现,“楚总是不是觉得我很眼熟?”

楚沁的呼吸一滞。

这双眼睛,这副眉骨,还有笑起来时眼尾的小梨涡——

像极了记忆里那个总跟在他身后,举着自制发卡说“等我们老了,要在院子里种满雏菊”的姑娘。

他伸手去碰她的脸,仲苗苗却像被烫到似的往后缩,撞在墓碑上。

“楚总别碰我。”她低头擦了擦脸,再抬头时,眼里的脆弱消失得干干净净,“我是来谈生意的,不是来叙旧的。”

楚沁的手停在半空,指节泛白。他盯着她耳后那缕翘起来的头发——和五年前那个总爱揪他衬衫下摆的姑娘,一模一样。

“夏小姐。”他突然说,“你发夹掉了。”

仲苗苗一愣,回头看他。

楚沁弯腰捡起地上的东西——是枚樱花发夹,边缘磕掉了块漆,和她当年丢的那支一模一样。

“在哪里捡的?”她声音发颤。

“那边。”楚沁指了指不远处的灌木丛,“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的。”

仲苗苗盯着他手里的发夹,喉咙发紧。

这是她十二岁时,在楚家老宅翻出来的旧物。当时楚沁正蹲在花园里哭,说妈妈不要她了。她把发夹别在他头上,说:“这样你就是我弟弟啦!”

后来,发夹在他书包里放了三年,直到火灾那天……

“夏小姐?”楚沁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这发夹是你的?”

仲苗苗突然伸手抢过发夹,指尖碰到他掌心的瞬间,像被电到似的缩回手。

“不是。”她把发夹塞进兜里,转身就跑,“楚总,明天下午三点,晚晚调查所。记得带现金。”

她跑得太急,脚底打滑,整个人摔进水洼里。楚沁想扶她,却被她甩开。

“我自己能起来!”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狼狈地爬起来,“楚总,别告诉任何人见过我!”

说完,她抱着帆布包冲进雨幕,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楚沁站在原地,攥着那枚发夹,指节发白。

雨水顺着发夹的缝隙滴在他手背上,像一滴凝固的血。

他突然想起,五年前火场里,仲苗苗塞给他的那张纸条。

他找遍了所有地方,最后在钢笔套里发现了它。

“如果哪天我消失了,你要相信我从未恨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