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刚亮,巷口的风带着晨气钻进院子。秦守平蹲在门墩旁,手指贴着那块微微凸起的青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昨夜那个黑影蜷缩在墙角的画面还在他脑中,但此刻他心无旁骛,只盯着手中那把鲁班锁。
木锁入手沉实,榫头错落有致,纹路古拙。他记得老陈交给他时没多说,只压低声音说了句:“三进三出,左旋为引。”话不多,却像一把钥匙,卡进了这段日子积攒下来的疑惑里。
他将鲁班锁对准门墩底部的凹槽,轻轻嵌入。清晨的光线斜照过来,映出锁身几道细微刻痕。他屏住呼吸,依着“三进三出”的节奏,先推一格,再回半寸,第三次缓缓左旋。
“咔。”
一声轻响从石缝深处传来,像是锈死多年的机括终于松动。那块青砖向上弹开约莫两指宽,露出底下一道暗格。秦守平迅速伸手探入,指尖触到一张薄而坚韧的纸片,夹在油纸之中。
他取出信件,未急着展开,而是侧耳听院内动静。王婶家的门轴吱呀了一声,接着是水桶提离地面的声音——她快出门了。
不能再耽搁。
他将手覆回门墩表面,闭眼默念“签到”。
刹那间,一段画面涌入脑海:民国三十四年秋,夜雾弥漫,四五个穿灰布短褂的男人抬着两只长条木箱,脚步匆匆地穿过院门。为首者身形高瘦,腰间别着短刀,在地窖入口处低声叮嘱:“苏军撤得急,这批东西不能露面,藏好了,日后有人来取。”
画面戛然而止。
【门墩签到完成,奖励《镖局密信》(纸质原件)。】
秦守平睁开眼,掌心微汗。他低头看向手中的信,黄褐色油纸已有些脆裂,拆开后是一张折叠整齐的毛边纸,字迹潦草却有力:
“乙酉年八月,苏军撤离北平,枪械三十支、弹药两箱,藏于秦宅地窖东壁夹层,由镖局代管,待上级指令取用。知情者仅三人,余者皆不知详情。切记,勿启封,防泄密。”
他反复读了三遍,确认每一个字都刻进记忆里。信纸右下角盖着一枚暗红印章,形似虎头,边缘磨损严重,但仍能辨出“镇远”二字。
这不是普通的藏物记录,而是一份战时交接凭证。
他迅速将信收回油纸包好,塞进夹克内袋,贴着胸口放稳。与此同时,王婶的脚步声已到了院中央。
“守平!”她嗓音清亮,“你在这儿呢?我刚才路过地窖口,又听见滴水声了,比前两天还响。你那屋子靠南墙的地方要是泡坏了可不得了,赶紧瞅一眼去。”
秦守平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语气平静:“我知道了婶子,正准备看。”
“可不是嘛,老房子就这样,哪儿都结实,就怕潮。”王婶一边说着,一边把水桶放在井台边上,弯腰整理扁担绳,“你要不开个缝透透气?或者找人来修修排水沟?”
“我在想办法。”他点头应道,目光扫过地窖石板盖边缘——那里确实有一圈深色水渍,像是渗了不止一两天。
王婶没再多问,提着桶走了。
秦守平站在原地没动。他知道,这地窖不是简单漏雨的问题。昨天夜里,贾张氏那个黑影抱着布包往墙缝塞东西,位置正好就在西厢房与地窖外墙接壤的砖缝附近。现在看来,她未必知道里面藏了什么,只是本能地选了个偏僻角落藏赃。但她不知道,这块地底下,埋的是连她那点算计都撑不住的秘密。
他低头看了眼门墩。那块青砖已被他重新按回原位,鲁班锁也收进了口袋。签到点已完成,系统再无提示。这个位置的记忆已经被唤醒,不会再有第二次奖励。
但他清楚,真正的动作还没开始。
地窖必须打开,但不能贸然动手。一是王婶已经盯上了渗水问题,若他突然大张旗鼓挖地,必然引来围观;二是信中提到“东壁夹层”,说明东西不在明处,得精准定位。贸然撬砸,不仅可能破坏结构,还会惊动潜在的眼线。
他转身走向屋内,顺手从桌角拿起一把小铁铲,是之前修花坛留下的。又翻出一卷蜡绳和一块旧帆布,一并塞进工具袋。
再出来时,他径直走向地窖口。石板厚重,边缘长着青苔,合缝处有明显裂痕。他蹲下身,用铲尖轻轻刮开缝隙里的泥垢,发现下面垫着一层薄石灰——这是早年防潮的做法,说明地窖曾被密封处理过。
他伸手摸了摸石板侧面,触到一处不起眼的凹槽,像是人为凿出的抓手位。这不像普通民宅该有的细节,反倒像是为了频繁开启而设。
果不其然。
他试着用力往上掀,石板松动了一角。他没继续,只检查了四周地面是否留有撬痕或脚印。确认无人近期动过这里后,才将石板复位。
站起身时,他看见王婶正从院门外回来,手里多了半袋石灰粉。
“守平!”她远远喊,“我让瓦匠铺的老李给拿了点防水的料,你要是修地窖,可以先填缝堵漏。”
“谢谢婶子。”他迎上去接过袋子,重量压得手臂一沉。
“客气啥。”王婶摆摆手,“你们秦家这院子传了几代人,真塌了谁看着都心疼。只要别弄出大动静就行,刘海中昨儿还嘀咕说怕你乱拆承重墙呢。”
秦守平笑了笑:“我不懂建筑,但知道轻重。”
王婶点点头,转身走了。
他拎着石灰袋回到屋前,却没有立刻动手修补。而是站在院中,目光缓缓扫过整个四合院:易家门窗紧闭,封条未动;贾家门上同样贴着告示,无人进出;其他住户大多关着门,只有几家烟囱冒烟,生活如常。
风暴已经过去,可他知道,最深的根还没拔出来。
他走进屋,把工具袋放在床边,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泛黄的院落平面图——这是他重生后亲手绘制的,结合了童年记忆和近年观察,每一堵墙、每一条地下排水沟都有标注。
现在,他拿出铅笔,在地窖区域画了个圈,然后沿着东墙内侧虚划出一段弧线。根据信中描述,夹层应在墙体内部,而非地面之下。这意味着要打开,就得破墙。
但怎么破,何时破,必须讲究时机。
他想起昨晚贾张氏扑进来时的癫狂模样。她说自己当年是为了活命,可一个只为活命的人,不会连服三日毒药还特意换碗盛汤。她是恨,恨秦家占着院子,恨他娘改嫁后还能带走一份家当,更恨他父亲不肯低头。
可她不知道,真正让她败局已定的,不是秦守平揭发她儿子造假票,也不是她醉酒吐真言,而是她那一晚闯进来时,暴露了自己早已失去理智。
而理智,才是这场棋局里最锋利的武器。
他收起图纸,走到门口,望向地窖方向。
阳光照在石板上,反射出一片灰白。风吹过红绸一角,轻轻晃了一下。
他忽然弯腰,从门边捡起一小段断掉的麻绳——正是昨夜贾张氏脖子上挂过的那根。绳头烧焦了,像是挣脱时蹭到了煤炉。
他捏着绳子看了一会儿,然后随手扔进灶膛。
火苗窜起来的一瞬,他转身走出屋子,朝井台走去。
水桶还在原处,扁担靠在墙边。他提起桶,往井里放钩,链条滑动发出轻响。
院里渐渐有了人声。
他知道,今天不会再有突袭,不会再有叫骂,也不会再有刀光。
但他也知道,下一步,必须走得无声无息。
他打满一桶水,放在井台边,没有马上离开。
而是站在那儿,望着地窖的方向,嘴唇微动,仿佛在计算什么。
远处一辆自行车铃铛响了两声,由远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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