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报声划破长空,幸存者们像受惊的兔子般四散奔逃,寻找着任何能蔽体的掩体。
陈默一把将身边最近的女孩推入一截废弃的管道内,自己则一个翻滚,隐入机甲投下的巨大阴影之中。
他的声音通过战术头盔的通讯频道,冷静得像一块冰:“医疗组,A区三点钟方向,快!”
几个身影立刻从阴影中窜出,他们抬着简易担架,动作迅捷地冲向倒在血泊中的伤员。
混乱中,一个围着脏兮兮围裙的妇人冲在最前,她正是营地的厨娘李嫂。
她跪在伤员身旁,看也没看那狰狞的伤口——皮肉翻卷,焦黑边缘还冒着微弱青烟,热熔弹芯的灼烧痕迹清晰可见。她眉头都没皱一下,直接拔出腰间的裁布剪刀,“刺啦”一声剪开了伤员胸前的衣物,布料撕裂的声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是热熔弹芯,贯穿了肺叶,但运气好,偏了一指,没伤到心脏……还有救!”李嫂的声音沉稳有力,仿佛不是在废墟中抢救生命,而是在厨房里精准切配食材。她从腰包里抓出一把墨绿色的粉末——那是用变异紫苏根与铁鳞草混合研磨而成的止血秘药,曾是她父亲在军医院药材科时传下的配方。她毫不犹豫地死死按在血流不止的伤口上,粉末遇血即凝,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像是雨滴落在滚烫的铁板上。一股草药混合着金属屑的奇异味道弥漫开来,带着一丝苦涩与腥甜,鲜血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抑制住了。
她这一连串果决利落的动作,哪里像个终日与锅碗瓢盆为伍的厨娘,分明是个经验丰富到骨子里的战地医生。陈默的目光扫过她的背影,瞳孔微微一缩:这女人……到底是谁?
他半蹲在窗边,手指在空气中虚划,模拟着子弹的轨迹。
墙壁上那个拳头大小、边缘尚在熔化的弹孔,就是死神的签名。触手可及的墙面仍散发着余温,指尖轻抚过熔融的金属边缘,粗糙而滚烫。风从断口灌入,带着硝烟与尘土的气息,吹动他额前汗湿的碎发。
他压低身体,将视线与弹孔拉成一条直线,大脑飞速运转,将风速、空气湿度、建筑物的遮挡角度等一系列数据瞬间整合。
“水塔,西北侧平台。”他低声吐出几个字,结论清晰无比。
“阿七!”陈默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响起。
一个精瘦的年轻人从一堆废铁后探出头,脸上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头儿,吩咐吧。”
“换上那件最破的维修工装,背上工具箱,去C区的护盾线路节点,假装抢修。”陈默的命令没有丝毫感情,“你就是活饵,把他的第二枪给我引出来。”
阿七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却在下一秒压低声音:“头儿,我妹妹还在病房里躺着,只要能保住营地,我不怕死。”他曾因一次怯懦错过了救亲人的机会,如今,他宁愿赌上性命,也不再退缩。
几分钟后,阿七的身影出现在一片开阔的废墟之中。
他故意将脚步踩得又重又响,金属工具在箱子里叮当作响,仿佛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他。每一步落下,脚下碎石咯吱作响,风卷起尘灰掠过他的裤脚,带来一阵粗粝的触感。他时而弯腰敲打一段暴露的线路,扳手与电缆碰撞出清脆的金属音;时而抬头四处张望,汗水顺着鬓角滑下,在脸颊留下一道泥痕,将一个冒失的维修工演绎得淋漓尽致。
果然,死神再次降临。
一道微不可见的火光在远处的水塔顶端一闪而逝!
几乎在同一瞬间,一颗灼热的子弹带着尖啸,擦着阿七的脚后跟射入地面,炸起一捧滚烫的碎石和泥土。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燎焦了他的裤脚,皮肤传来一阵刺痛,鼻腔里充斥着焦糊味。
阿七怪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躲到一堵断墙后面,心脏狂跳如鼓,胸腔剧烈起伏,冷汗浸透后背。但他嘴角却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任务完成。
而就在那道火光亮起的前一秒,潜伏在水塔对面一栋废弃大楼楼顶的陈默,早已通过“铁骑01”机甲眼部的红外感应系统,死死锁定了一个散发着高温的人形热源。
但他没有立刻开火,反而通过另一个加密频道低声道:“雪,该你上场了。”
“收到。”一个清冷如冰雪的声音回应。
趁着爆炸掀起的烟尘尚未散尽,凌雪贴着墙根疾行三十米,借倒塌吊车的钢索荡至对面楼体,再沿排水管垂直攀上屋顶。她的右臂覆盖着一层晶莹剔透的寒冰,五指化为锋利的冰爪,每一次抓握都发出细微的“咔嚓”声,冰晶在锈蚀的金属表面留下蛛网般的裂痕。夜风吹拂,寒气自她周身蔓延,脚下的铁皮屋顶凝结出薄霜,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她停在一块破碎的镜面广告牌后,利用那微弱的反射,冷冷观察着水塔顶部的敌人。
那是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色作战服里的狙击手,代号“鸦”。
她正专注地调整着狙击镜,准备对那个该死的“维修工”进行补射。
凌雪的目光在对方身上一扫而过,最终停留在了她的右手上。
一个微小的细节被她捕捉到了——狙击手的左手戴着战术手套,但扣动扳机的右手,唯独无名指裸露在外。
对于顶尖的狙击手来说,那是为了追求最极致的触感和开火时机。
但也成了她最致命的破绽。
就在鸦的食指即将再次压下扳机时,一股彻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顺着她身下的金属支架蔓延而上,瞬间侵入她的身体!
她心中警铃大作,猛然察觉到了不对劲,但一切都太晚了!
一层薄如蝉翼的坚冰已经将她的手指与冰冷的扳机冻结在了一起!
这刹那的迟疑,便是生与死的距离。
“轰!”
陈默动了。
他脚下的推进器猛然喷射出炽热的尾焰,灼热的气流掀起飞沙走石,沉重的机甲拔地而起,以一种与体型完全不符的矫健姿态跨越楼顶。
几乎在跃起的瞬间,他肩部的微型导弹发射巢便已打开,锁定目标,发射!
剧烈的爆炸声中,整个水塔的顶层被炸得四分五裂,砖石与金属碎片如暴雨般落下,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尘土冲天而起,遮蔽了半边天空。
那道黑色的身影在火光中翻滚着,无力地从高空坠落。
陈默的机甲重重落地,激起大片烟尘,金属足底陷入焦土。
他大步流星地逼近坠落在地的狙击手。
对方的面罩已经在爆炸中碎裂,露出一张年轻女人的脸,但左半边脸上布满了狰狞的疤痕,仿佛被什么东西啃噬过。她的呼吸微弱,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血沫破裂的“咕噜”声,嘴角不断涌出混着内脏碎块的鲜血。
“你们……很快……也会变成我们这样的怪物……”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呢喃。
话音未落,她脖颈处的大动脉突然毫无征兆地自行崩裂,一道血箭喷涌而出!
仿佛她体内早就被植入了某种自毁的毒素,一旦任务失败或被俘,便会立刻启动。
陈默眉头紧锁,蹲下身快速翻查着这具尚有余温的尸体。
除了武器,她身上空无一物。
最终,他只在对方腰带的夹层里,找到了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银色芯片。
芯片正面没有任何标识,背面却用激光蚀刻着一行小字:编号β07,第七处清除序列。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文字时,地面传来一丝细微震动,像是远处雷鸣。他皱眉抬头,望向荒原尽头——那里,沙尘正诡异地腾空而起。风停了,连警报声都仿佛被吸走。整个世界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紧接着,第一声沉重的脚步撼动大地。
陈默猛地抬头,望向营地外的无尽荒原。
地平线上,一个高达三米的恐怖身影踏步而来。
它全身没有丝毫血肉,完全由裸露的金属骨骼和液压管线构成,胸腔内一颗巨大的能源核心散发着不祥的红光,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低频嗡鸣,震得人耳膜发麻。
它每一步落下,脚底的高温都会在干裂的地面上留下一个熔化的焦黑脚印,沥青般粘稠的焦油缓缓渗出,散发出刺鼻的焦臭。
在那具金属胸骨上,烙印着两个狰狞的大字——“铁脊”。
“我——要——做——人!”巨人发出的嘶吼声,不似人声,更像是无数金属摩擦挤压发出的雷鸣,“交出‘密钥’!赐我‘认证’!”
铁脊庞大的身躯以惊人的速度冲入营地外围,它那比铁锤还大的双拳狠狠砸在地面上!
狂暴的震荡波瞬间扩散,两座刚刚修复的警戒塔如同积木般轰然倒塌,木料断裂声与金属扭曲声交织成一片末日哀鸣!
“开火!开火!”民兵们嘶吼着,将所有火力倾泻在巨人身上。
然而,子弹打在它那暗金色的合金骨骼上,只能溅起一连串无力的火花,随即被尽数弹飞,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烧灼的刺鼻气味。
凌雪的身影鬼魅般出现在铁脊侧面,她双手按地,寒气疯狂涌出,冰晶如藤蔓般蔓延,试图冻结它的双腿。
但铁脊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只是反手一挥,巨大的手掌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狠狠将凌雪拍飞出去。
她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般撞在一面残墙上,喷出一口鲜血,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铁骑01,迎击!”陈默怒吼一声,驾驶着机甲正面冲了上去。
金属与金属的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火星四溅,每一次撞击都让地面震颤。陈默操控着机甲与铁脊展开了最原始的近身格斗。
然而,对方的力量大得超乎想象。
仅仅几个回合,铁脊便抓住一个破绽,单手死死掐住了“铁骑01”的驾驶舱!
“咯吱……咯吱……”驾驶舱的合金装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液压系统警报灯疯狂闪烁,屏幕因外部巨大压力而出现蛛网裂痕,玻璃的碎裂声在狭小空间内格外刺耳。
千钧一发之际,凌霜按下项链上的隐秘机关。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只有一道无形的EMP脉冲以项链为中心,瞬间爆发!
正在发力的铁脊浑身一震,它神经接口处迸射出无数细密的电火花,噼啪作响,庞大的身躯瞬间陷入了短暂的僵直!
就是现在!
陈默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将机甲动力瞬间超载输出。
“【膝撞突进】!”他用尽全力咆哮,机甲的合金铁拳借着前冲的巨大惯性,如同一颗攻城锤,狠狠贯穿了铁脊胸腔内那颗跳动着的红色核心!
“滋啦——”能量核心破碎,狂暴的电流瞬间游走铁脊全身,蓝色电弧在金属骨架间跳跃,发出高频的嘶鸣。
巨人庞大的身躯晃了晃,最终轰然向后倒下,激起漫天尘土,余波震得人脚底发麻。
在它机能彻底停止前,那不甘的怒吼仍在空旷的营地上空回荡:“为……什么……不能……做人……”
枪声终于停歇,只剩下火焰舔舐残骸的噼啪声。
夜风吹过废墟,卷起灰烬,像一场无声的葬礼。
孩子们躲在大人身后,睁大眼睛望着那具倒下的金属尸骸,仿佛仍能听见它最后的悲鸣。
陈默低头看着手中的银色芯片,第一次感到迷茫:我们守护的,究竟是文明,还是新的怪物之源?
凌霜脱力地跪倒在地,她手中的项链吊坠上,悄然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一缕幽蓝色的光芒,正从那缝隙中,微弱地、不祥地泄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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