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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承十一年,皇帝突生恶疾驾崩,未留子嗣,亦无同胞血亲,皇室血脉中断,国无君王可承继大统。

几位重臣翻遍皇室玉牒,终于找到康宗皇帝的直系血脉,三年前在外族入侵时战死沙场的瑞王,曾有一女因其母获罪被驱赶出王府,流落民间。

当朝太傅携诸公于寿安宫上请太后,立端王之女秦昭宁为新皇。

太后应朝臣所请,并命太傅温洵前往安阳县迎接新君。

安阳县。

“您好,这是您的煎饼果子。”

一身粗布麻衣的秦昭宁利索地将肉丝和脆腌菜,用一张涂了酱料的薄面饼卷起来,递给摊位前的客人。

今天生意不错,她忙了一上午,刚停下来抹了把汗,邻里的王大婶跑了过来,二话不说就扯着她走。

“哎,我的摊子。”

“哎呀,还管什么摊子,你家穆斐考中了。”

王大婶激动地破音的一句话,让秦昭宁怔住,反应过来后,脸上露出灿若骄阳的笑容,疾步朝着家里冲去。

简陋的院子围满了前来恭贺的邻里,平日里看不起穆家母子的人都换了一副嘴脸。

“阿斐。”

秦昭宁气喘吁吁跑进来,抓着穆斐的衣袖,双眼亮晶晶,比夜晚的星辰还要明亮,欣喜地声音都在颤抖:“你考中了,真的考中了?”

激动中她并没有发觉穆斐的冷淡,还有穆母的欲言又止。

穆斐面无表情地抬起手,也顺势将手从秦昭宁的手中抽离,对着众人拱了拱手道:“穆斐能考中举人,多得乡邻照拂,今日家中有事,诸位还请回。”

“我去准备饭食。”

穆母找借口离开,院子只剩下他们两人,秦昭宁总算察觉出不对劲。

“你……”

“昭宁,我们退婚吧。”

秦昭宁刚开口,就被他石破天惊的一句话打得措手不及。

“退婚?阿斐,你要跟我退婚?”

穆斐错开目光,不去看她错愕的眸光,抿了抿唇,再次道:“对,退婚。”语气更加坚定。

秦昭宁后退一步,看着他俊秀的脸庞,后知后觉发现今日他不再穿着那一身洗得发白的长褂,锦服加身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个贵公子。

而她,粗布麻衣,双手沾着油灰,在他的袖子上落下两个手指印,就像一朵纯洁无瑕的白花染上了污垢。

两人近在咫尺,却已是天渊之别。

“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穆斐,你是举人了,就觉得我配不上你,是不是?”秦昭宁强忍着眼中的泪水,仰着头,脸上露出嘲讽的冷笑。

她嘲讽的是自己,枉她自以为有着超越时代的眼光,结果还是给自己选了一坨屎。

穆斐俊眉皱起,回眸看着她,语气没有往日的亲昵,只有刻意的疏离:“昭宁,你很好,只是我们不合适。”

“少给我发好人卡,你们孤儿寡母无处容身住在我家的时候,怎么不说不合适?”

“拿着我起早贪黑赚来的钱财求学应酬,怎么不说不合适?”

“现在身价不一样了,不需要我这个满身铜臭的未婚妻供你了,就不合适了?”

秦昭宁冷厉的目光穿透了穆斐的虚伪,掀开他的遮羞布,字字句句刺得他脸色青白交替,羞恼至极。

“够了,秦昭宁,你总是这般的咄咄逼人,半点不见女子该有的温婉贤淑,我早就受够了。”

撕开伪装的体面,穆斐眼中只有决绝,直戳心窝道:“他日我为官,官场应酬,家眷必得是能登大雅之堂的贤内助,而你,市井小贩之身,粗鲁不堪,又怎堪为我穆家妇。”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粗鲁地扔到她的怀里,高傲道:“这里是十两银子,算是对你的补偿,你我已是云泥之别,莫要再纠缠不休。”

无情的话语犹如铁烙深深烙进她的心口,很疼。

十年的相伴,就换来十两银子,真他妈廉价。

“呵,十两?你打发要饭呢。”

秦昭宁紧咬着后牙,压抑翻涌的痛意,将银子朝着他的脸扔回去。

穆斐措不及防被扔了个正着,白皙的俊脸立刻青紫,他捂着脸,愤怒斥骂:“秦昭宁,你疯了吗?敢扔我?”

“扔你就扔你,还要选日子吗?”秦昭宁看着他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手痒痒地很想一巴掌甩过去。

穆母一见情况不对,赶紧出来,心疼地抚着儿子的脸,对秦昭宁责怪道:“阿宁,有话好好说,怎么能动手?”

“婶子,穆斐要退婚,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穆母眼神游移,支吾着难以启齿,她也知道,这事,他们母子做得不地道。

秦昭宁眼神黯了黯,来到这个世界十年,生母只陪了她五年就过世,之后五年,她把穆婶子当母亲,关怀备至,她却跟她儿子一起算计她。

“阿宁。”看着秦昭宁眼中噙着泪水,穆母心中不忍,期期艾艾道:“以后你就是婶子的亲闺女,有阿斐这个举人兄长,一定能寻得一件称心如意的好亲事。”

“好亲事?”秦昭宁笑了出来,落在穆家母子的耳中格外的刺耳,她声音冰冷而决绝:“你我婚约今日作废,不是我秦昭宁配不上你穆举人,而是我,不要你,现在,请你们立刻离开我家。”

“你要赶我们走?”

穆斐想到她会生气,会对他纠缠,甚至一哭二闹三上吊,但是没想到,她不仅同意退婚,竟然还要赶走他和母亲。

他如今已是举人,蟾宫折桂指日可待,她一个卑贱的商贩,怎敢如此对他?

“别说气话了阿宁。”穆母拉着她的手,一副伤心的样子,道:“婶子给你做了你爱吃的鸡蛋面,咱们先进去……”

话未说完,就被秦昭宁甩开,她一个站立不稳,向后倒去。

“娘。”

穆斐扶住穆母,冲着秦昭宁怒目而视,“秦昭宁,你就非要这么作吗?我也没说以后不理你,娘要认你当女儿,你不仅不感激,还推她,真是白眼狼。”

“我,白眼狼?”秦昭宁反手指着自己,人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了。

懒得再跟他们废话,秦昭宁指着门口,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一再被赶,穆斐自诩读书人风骨,当即收拾好衣物就要带着穆母离开。

“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