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老太太眼神一亮，倒是许清媛被气得冷笑连连：
“你是说我这莲花壶，不是大虞朝皇宫里的东西？”
宁岚音微微点头。
“宁小姐这话可有趣了。“许清媛目露讥讽：
“莫不是见不得别人有好东西？当日在古董街，你就阻挠我买下它，如今看我得了墨奶奶的喜欢，你又要闹出幺蛾子。”
“难道我一个从小学习的鉴宝师，还比不上你……”她本想说乡巴佬，但想到这里是墨家，话锋一转：
“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外行吗？”
墨霖渊脸色微沉，低沉的声音中透着隐隐不悦：
“许小姐不必急着自报身份，若真如此自信，不妨听人把话说完。”
许清媛神色一僵，探究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视，女人的第六感，让她心中异常忐忑：
“霖渊哥哥，你和她……”
“与你无关。”墨霖渊敛眸，语气毫无波澜。
许清媛回过神，深吸一口气，方才她或许还存着三分戏谑的心思，现在便是想要把宁岚音的尊严撕成碎片。
“宁小姐，这莲花壶胎壁轻薄，釉色莹润如玉，本就符合明武帝时期的皇宫偏好。”
“更何况历史记载，明武九年冬月，因明德皇后喜爱莲花，明武帝特命御窑改良宫中物件形制，同时禁止民间使用莲纹式物件。”
“你说它是民间的东西，岂不是胡编乱造吗？”
好一个为了她！宁岚音垂眸，眼底俱是毫无掩盖的厌恶。
前世，她与当时还是皇子的安煜是年少夫妻，本以为两情相悦，谁知自己不过是他登上皇位的棋子。
他真正的心上人，是他青梅竹马的表妹。
那日，凤鸾殿内一地的青瓷莲纹盏碎片，她跌坐在地上，掌心满是鲜红的血液。
安煜居高临下，望向她的目光第一次冰凉刺骨：
“宁岚音，朕的表妹喜欢莲花，朕打算下令，禁止民间使用一切莲纹用品，只是朝中那帮老家伙恐怕会借此构陷她。”
“皇后贤德，想来愿意为朕分忧。”
抬脚碾过满地碎片，他缓缓蹲在自己身前，笑得肆意张扬：
“明日，朕会昭告天下，皇后爱莲成痴，到时所有人都会以为，朕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陛下非要这般折辱臣妾吗？”
她失望至极的质问，换来的只是这人无情的背影。
思绪回转，宁岚音悠远复杂的目光落在莲花壶上，喃喃自语：
“她讨厌莲。”讨厌前世皇宫中的一切。
墨霖渊见状眸光微闪，许清媛却嗤笑一声：
“宁小姐这是要空口白牙推翻史书定论？”说着，，她眼中透出一丝不屑：
“古玩这行最忌信口开河，宁小姐刚从乡下回来，不知道我不怪你，可你也不能一再舔着脸胡说八道啊。”
“清媛！”
墨老太太眉尖微蹙，无论如何，宁岚音都是自家人，被外人如此侮辱，她怎能不生气。
“奶奶，没事。”
宁岚音安抚地笑了下，之前堆积在心中的情绪也渐渐消散，她心平气和地望向咬着下唇的许清媛，正色道：
“明武帝时期的皇宫用品，底部都是有暗纹的，可这只……”说着，她走上前指向壶底：
“只有官印。”
她无意闯入许清媛的情感纠葛中，本想看在墨霖渊的面上，不揭穿这件事，奈何有人上赶着找死，就怨不得她了。
“什么暗纹？我可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许清媛轻蔑地翻了个白眼，双臂交叉在胸前，身体微微后仰：
“你不会是从哪个电视剧中看到，便信以为真了吧。”
宁岚音撇了下唇，连眼皮都懒得掀起：
“与其废话这么多，不如去找个真品验证一下。”
“我这里正好有几件，已经让人去拿。”墨老太太忽地开口：
“谁对谁错，一验便知。”
房间内空气静默。
不一会儿，管家带着几人手捧锦盒缓步走来，墨老太太亲自打开盒盖，三件明武年间的官窑瓷器泛着清冷釉光。
“墨奶奶，您将瓷器底部拿在阳光下看。”
宁岚音开口，旁边的管家闻言立刻照做，几秒后，他忽地睁大眼睛，声音中带着一丝惊叹：
“老夫人，有字！”
“不可能！”
许清媛身体一僵，连忙走到管家身旁，倏然间，她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去。
只见瓷器底部的官印旁，依稀能辨认出“御用”两个繁体字。
“这、这……”她不可置信地后退两步，眼眸来回转动，脑海中却一片空白。
突然，她似是回过神，踉跄着脚步走到墨老太太面前，什么准备都没做，便将剩余的两件瓷器拿到阳光下查看。
验证的结果仍旧与方才一般无二。
“怎么会……”
许清媛耷拉着脑袋，声音沙哑，思绪凌乱，整个人就像一只被赶出家门的败家犬，丝毫不见刚进门时的盛气凌人。
“许小姐现在可信了？”宁岚音目光沉静。
许清媛死死咬住下唇，只觉此时此刻受到的屈辱，竟比慈善晚宴时更胜百倍。
她余光下意识瞄向墨霖渊，却见他正瞧着宁岚音，眼神是自己从未见过的灼热。
“清媛，向岚音道歉。”墨老太太神色也冷淡几分。
许清媛垂着眼眸，只觉胸口像被压了块巨石般喘不过气，脑海中乱糟糟一片。
直到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她才回过神。
抬眸间，恰与宁岚音四目相撞。
一幕幕丢脸的画面顿时在她眼前浮现，心中的防线霎那间全部崩溃，她再也无法面对墨家人，一言不发地转身跑了出去。
墨家两位老人见状无奈叹了口气。
宁岚音则面露疑惑，还不去追？墨霖渊难道一点都不担心吗？
墨霖渊眉弓微扬，似是想到什么，凑到她身旁压低声音：
“宁大小姐，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
话未说完，墨老太太便上前拉住宁岚音的手，目光中满是惊艳：
“好孩子，你到底还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不仅书法厉害，竟连鉴宝也颇有研究。”
始终未曾说话的墨宣，此时也满脸赞赏：
“要我看，霖渊这小子能娶到你，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
宁岚音望着两人，唇角不自觉漾开涟漪般的笑意。
他们分明早已察觉到自己身上的古怪，眼神里却仍旧不见半分犹疑，反而比之前待她更温柔。
恍惚间，她竟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宁府，回到了和家人相处的时光。
落日熔金，暮云合壁，林家别墅前。
宁岚音刚从墨霖渊车上走下，便听到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
“宁小姐。”
“何事？”宁岚音转身。
一缕斜阳恰巧抚上她的轮廓，娇俏的脸颊晕开淡淡暮霭，本就精致的眉眼镀得更显生动。
墨霖渊不由呼吸微窒，瞳孔扩张，一时竟看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