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面包车在夜色中行驶了数小时，最终驶离高速公路，拐进一条颠簸的土路。窗外，城市的灯火早已被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浓密的树林和远处起伏的山峦轮廓。
车厢内气氛沉默。江风靠着车窗，看似闭目养神，手指却无意识地在腿侧轻敲，仿佛在模拟着某种复杂的节奏。霜月则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仍在回味之前在“潜龙”训练场中那不可思议的体验。秦武专注驾驶，偶尔通过后视镜观察两人的状态，并不多言。
天快亮时，车辆驶入一个看似废弃的林场。秦武将车停在一排破旧的木屋后，示意两人下车。
“跟着我，注意脚下。”他低声说道，率先走向其中一间最不起眼的木屋。
木屋内布满灰尘，蛛网密布，看起来早已荒废多年。秦武却径直走到屋角一个巨大的老旧铁皮柜前，伸手在柜子侧面几个不起眼的凹陷处按特定顺序按压了几下。
咔哒。
铁皮柜无声地向侧面滑开，露出后面一个向下延伸的、灯火通明的金属通道。清新的空气从中涌出，与木屋内的陈旧气息形成鲜明对比。
“欢迎来到‘蛟巢’。”秦武侧身，“比‘玄武’小，更老，但更隐蔽。下来吧。”
通道尽头，是一个规模较小但同样科技感十足的地下空间。布局紧凑，设备略显陈旧但保养得极好。中央同样有一个控制台，但上方的全息光球体积小了不少，光芒也更柔和。
“浒龛？”江风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身份确认，江风先生。欢迎来到蛟巢备用基地。系统已无缝切换，为您服务。”温和的AI声音响起，证实了它的存在并非局限于某个地点。
“这里曾是二十年前的一个主要据点，后来逐渐转为备用。”秦武简单介绍，“设备旧了点，但该有的都有，而且能量信号被很好地隐藏在地脉背景辐射之下，比‘玄武’更难被探测。”
他指了指旁边两个小小的休息舱：“你们有几个小时休息。之后，训练开始。”
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极度的精神疲惫席卷而来，江风和霜月各自钻进休息舱，几乎在躺下的瞬间就陷入了沉睡。
几个小时后，刺耳但并不响亮的蜂鸣声将两人唤醒。
休息舱内壁屏幕亮起，显示着简单的洗漱和早餐指引。一切都有条不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军事化风格。
吃完高能量的营养餐，两人被秦武带到基地一侧的训练室。这里没有花哨的全息投影，只有几个看似简单的金属平台和连接着无数传感器的头戴设备。
“理论灌输已经通过浒龛完成了一部分。现在需要实践。”秦武拿起两套传感器，“《外经》‘御枢’的基础，在于精确感知自身生物能量场，进而感知并微弱影响外界能量和信息场。这套系统会辅助你们‘看到’和‘触摸’到自身的能量流动。”
戴上设备后，江风和霜月的视觉发生了变化。他们能看到自己身体周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不断流动的光晕，颜色和强度因人而异。霜月的光晕呈现柔和的淡蓝色，稳定而清晰；江风的则是一种活跃的金白色，亮度更高，但波动剧烈，不时有细微的电弧状光芒跳跃闪烁。
“集中注意力，尝试控制光晕的形态。收缩，扩张，改变其流动速度。”秦武下达指令。
霜月尝试起来相对顺畅，她的淡蓝色光晕随着呼吸缓缓收缩扩张，虽然生涩，但控制力在稳步提升。江风则遇到了麻烦，他那活跃的金白色光晕极难约束，往往意识刚到，能量就已失控般窜动，弄得他头晕眼花。
“控制它，江风，不是被它控制。”秦武冷静地指出，“你的天赋很高，但缺乏基础。你的意识就像一把没开刃的刀，有力却无法精准使用。霜月，你的控制更精细，但缺乏力度和爆发。你们需要互补。”
接下来的几天，训练单调而艰苦。感知自身，控制能量微流，模拟信息干扰，学习基础的反追踪意识屏障…两人进步速度惊人，但过程绝不容易。江风常常因过度耗神而脸色发白；霜月则为了理解那些抽象的能量模型而绞尽脑汁。
训练间隙，他们通过浒龛了解更多的历史和信息。他们得知“幽寰”内部等级森严，拥有自己的“御枢者”，被称为“影侍”，手段往往更激进、更具破坏性。他们也了解到，寻找《外经》碎片并非易事，它们可能以任何形式存在——一段刻在古老器物上的铭文，一首口耳相传的民谣，甚至可能隐藏在某种现代科技的算法核心之中。
这天，秦武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开始训练。他将两人带到主控台前，面色凝重。
“我们截获到‘幽寰’的一条加密通讯碎片。浒龛破解了部分内容，提到了一个地点和一个时间。”他操作控制台，调出一张地图，“地点是邻省山区的一个偏僻古镇，名叫‘栖霞镇’。时间就在三天后。”
屏幕上出现了关于栖霞镇的简单资料：历史悠久，以传统手工艺和古老的民俗传说著称，旅游业不温不火。
“通讯内容提到‘逆流之源’和‘石心钥’。浒龛比对数据库，推测‘逆流之源’可能指向镇中一口古老的‘逆流泉’，传说那泉水在某些特定时辰会倒流。而‘石心钥’…不明。但很可能与《外经》的某条线索有关。”
秦武看向两人：“‘幽寰’派人去了。我们也不能落后。这是你们的第一个实地任务。”
江风和霜月的心跳同时加速，既有紧张，也有期待。
“任务目标：一、提前或与‘幽寰’同时找到‘石心钥’；二、尽可能收集关于‘逆流之源’与《外经》关联的信息；三、避免直接冲突，若暴露，优先撤离。”秦武下达指令，“你们将以大学生采风、写生的名义进入古镇。装备和身份资料已经准备好。”
“我们…两个人去？”霜月有些不确定。
“我会在外围提供远程支持和接应。进入古镇，只能靠你们自己。”秦武语气严肃，“这是对你们训练成果的第一次检验。记住，‘幽寰’的人很可能也在镇上，他们或许不认识你们，但必须保持警惕。”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紧急学习了古镇的基本情况、民俗禁忌、以及简易的侦察与反侦察技巧。浒龛特地为他们的传感器设备加载了环境能量扫描和简易通讯干扰功能。
出发前夜，江风坐在自己的休息舱里，看着掌心偶尔不受控制跳跃出的细微金白色能量弧光，眉头微皱。他总觉得自己体内这股力量，似乎隐藏着什么，时而温顺，时而躁动，仿佛有它自己的想法。
霜月敲响了他的舱门，递给他一个护身符一样的小挂坠：“镇上老人都信的‘泉守符’，我仿制的。戴着吧，入乡随俗，也能…图个心安。”
江风接过符牌，笑了笑：“谢了。你觉得我们准备好了吗？”
霜月摇摇头，又点点头：“不知道。但总不能一直训练下去。总要迈出这一步的。”
第二天清晨，一辆不起眼的长途汽车将两个背着画板、穿着普通冲锋衣的“大学生”放在了栖霞镇的入口石牌坊下。
古镇依山傍水，青石板路蜿蜒曲折，两旁是木质结构的古老店铺和民居，时间在这里仿佛流淌得格外缓慢。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汽和淡淡的草木清香。
按照计划，他们先找了一家家庭旅馆住下，然后装作随意写生的样子，朝着镇志中记载的“逆流泉”方向走去。
泉眼位于镇子边缘的山脚下，被一圈石栏围住，旁边还有一座小小的石亭，香火不断。此刻并非传说中泉水倒流的时辰，泉眼看起来平平无奇，清澈的泉水缓缓涌出，顺着石槽流入下方的溪流。
江风和霜月假装写生，支起画板，目光却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传感器设备隐藏在他们的眼镜和手环中，默默扫描着周围的能量环境。
“能量读数正常…略高于背景值，但没什么特别。”霜月低声说，调整着手环上伪装成运动手表的界面。
江风则闭目感知，试图用这几天训练的方式去“感受”这片区域。渐渐地，他仿佛能“听”到泉水流动的细微声响，感受到山体中水脉的微弱震颤…但除此之外，并无异常。
“看来‘逆流’的时候才会出现线索。”江风低声道。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一凝。透过眼镜的增强视野，他看到不远处山坡的树林间，有两个人影一闪而过。那两人的动作协调而警惕，穿着虽然普通，但行走间透出的气质与周围的游客和镇民格格不入。其中一人手腕上戴着一个造型奇特的黑色手环，正散发着极其微弱的、但让江风体内能量感到一丝排斥感的波动。
“幽寰的人。”江风用几乎微不可察的声音对霜月说，“他们也到了。”
霜月心中一紧，画笔在纸上顿了一下。
狩猎，开始了。而他们这两个新手，既是猎人，也可能随时成为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