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星途重启35岁的逆风翻盘 > 第一章 离婚日的面包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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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的风裹着初夏的燥热,卷着民政局门口小贩叫卖冰粉的甜香,吹进一楼走廊时,还是没驱散苏晚指尖的凉意。那凉意像生了根,从她攥着帆布包带子的指缝里钻进去,顺着血管爬遍全身,连带着心口都发紧。

她缩在长椅最靠里的角落,米色连衣裙是三年前买的旧款,洗得有些发皱的裙摆被手指反复捻搓,留下几道深浅不一的褶子。膝盖上抵着的帆布包更旧,边缘的线缝脱了丝,露出里面浅灰色的衬布——这是当年她陪张诚跑业务时买的,他说“帆布包耐造,能装文件”,如今却装着她和女儿念念的户口本,还有一张刚从打印店取来的离婚协议书。纸张边缘被她摩挲得发毛,连“自愿解除婚姻关系”那几个黑体字,都像是浸了水的墨,在她眼前晕开一片模糊的重影。

“苏晚,别磨蹭了,签字。”

张诚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不耐烦,像在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琐事。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西装,料子挺括得能映出人影,袖口露出的百达翡丽表盘在惨白的灯光下闪着冷光,表链上的纹路都擦得一尘不染。苏晚看着那只表,忽然想起十年前——那时他们挤在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里,张诚捧着一碗泡面,热气熏得他眼镜片发白,却还是笑着说“等我以后赚了钱,给你买最漂亮的裙子,最贵的表”。

那时的他,眼里有光。如今这光,却照不到她身上了。

苏晚抬眼,目光越过张诚的肩膀,落在他身后的玻璃窗上。窗外的梧桐树叶绿得发亮,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来,在地面织出斑驳的光影。几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女孩笑着跑过,扎得高高的马尾辫在身后甩动,清脆的笑声顺着窗户缝飘进来,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了她一下。

她忽然想起二十出头的自己。那时她刚凭《夏末微光》里的“小白月”一角爆红,海报贴满大街小巷,连便利店的冰柜上都印着她的笑脸。记者围着她追问“未来最想挑战什么角色”,她握着话筒,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我想演一个能一直发光的女人,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能守住自己的热爱。”

可现在呢?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关节有些粗大,是常年做家务磨出来的;指甲缝里还藏着一点洗洁精的残留,洗了好几遍都没洗干净。镜子里的自己,眼角有了淡淡的细纹,头发因为没时间打理,随意挽在脑后,露出的鬓角还有几根显眼的白发。

她才35岁,怎么就活得像个失去了光彩的旧玩具?

“抚养费的事,”苏晚的声音有点干,像被砂纸磨过,她清了清嗓子,指尖捏着笔杆,指节泛白,“协议里写的每月五千……能不能再加点?念念下半年要上钢琴课,一节课就要三百,还有学校的课后托管费,我……”

“苏晚,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这五年在做什么?”张诚猛地打断她,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这五年你没赚过一分钱,家里的房贷、车贷,还有念念的学费,哪样不是我在扛?现在给你五千,已经是看在念念的面子上,别得寸进尺。”

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里的轻视像冰碴子一样砸过来:“再说,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35岁,皮肤松弛,穿着地摊货,还想着回演艺圈?谁会要一个只会带孩子的黄脸婆?踏踏实实找个超市收银的工作,每个月赚两千多块,把念念带好,比什么都强。”

“黄脸婆”三个字,像一把钝刀,慢慢割着苏晚的心。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指尖触到的皮肤有些粗糙,没有一点弹性。自从当全职妈妈后,她连一瓶超过两百块的护肤品都舍不得买——张诚说“家里用钱的地方多,护肤品能省就省”,她便真的省了,把所有的钱都花在念念和这个家里。可到头来,她换来的,却是“黄脸婆”的评价,和一张冷冰冰的离婚协议书。

苏晚没再争辩,只是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里的湿意。笔尖在“乙方”后面的空白处落下自己的名字,笔画有些抖,最后一笔的收尾处,洇出一个小小的墨点,像一滴没忍住的眼泪,落在纸上,很快就干了,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印子。

就像她这十年的婚姻,痕迹淡得仿佛从未存在过。

签完字,张诚把一份协议推到她面前,又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啪”地拍在桌上,声音响亮,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这里面有三万块,算是给你的补偿。以后你和念念过你们的,我过我的,别再联系了。”

苏晚拿起银行卡,卡片薄薄的,却重得像块石头。她指尖划过卡面的花纹,忽然想起十年前,张诚第一次送她礼物——是一条几十块钱的银项链,链子细细的,吊坠是个小小的月亮。他紧张地把项链戴在她脖子上,手都在抖:“等我以后有钱了,给你买真钻的,比这个好看一百倍。”那时她抱着他,把头埋在他怀里,觉得全世界的幸福都在自己手里。

原来,有些承诺,真的会随着时间变质,像过期的牛奶,喝着只剩下苦涩。

走出民政局大门时,阳光晃得苏晚睁不开眼。她站在路边,看着张诚的黑色奔驰缓缓启动,车窗降下,他连最后一眼都没看她,只对司机说了句“开车”。车子绝尘而去,车尾灯很快消失在车流里,像他们这段婚姻,彻底没了回头的可能。

帆布包里的手机响了,铃声是念念最喜欢的《小星星》。苏晚连忙接起,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念念,怎么了?”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女儿的声音软软的,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我把数学作业都写完了,还帮你把碗洗了,你回来就能直接做饭啦。”

苏晚吸了吸鼻子,鼻子里酸酸的,她靠在路边的梧桐树上,手指紧紧攥着手机:“妈妈马上就回,念念乖,再等妈妈一会儿,妈妈给你买了好吃的。”

挂了电话,她没直接回家,而是绕到小区附近的便利店。念念昨天晚上趴在她耳边说“妈妈,我好久没吃草莓面包了”,眼神里的渴望让她心疼。她早上出门时答应了女儿,一定要买回去。

便利店的冷柜里,草莓面包放在最上层。苏晚踮起脚去拿,指尖刚碰到包装袋,就听见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苏晚?真的是你啊!”

她回头,看见一个穿着橙色剧组工作服的女人,是她以前认识的场务李姐。李姐的头发乱糟糟地扎在脑后,脸上还带着点化妆品的残留,手里拿着一个啃了一半的肉包子,看到苏晚,眼睛一下子亮了:“我刚才还以为看错了!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李姐上下打量着她,眼神里带着惊讶,还有一丝掩饰不住的同情:“前几天我跟组里的小姑娘聊天,还说起你呢,说当年你演的‘小白月’,可是我女儿的偶像,房间里贴满了你的海报。”

苏晚的脸一下子红了,像被人当众掀开了遮羞布。她下意识地把帆布包往身后藏了藏,手指绞着连衣裙的衣角,勉强笑了笑:“好久不见,李姐。我……我现在在家带孩子,不拍戏了。”

“带孩子啊……”李姐叹了口气,把手里的肉包子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我们剧组最近在拍一部都市剧,缺几个群演,就是演个路人甲,站在镜头里走两步就行,一天两百块,管一顿盒饭。你要不要来试试?”

苏晚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群演,哪怕只是个连台词都没有的路人甲,也是离她曾经的梦想最近的地方。这五年,她偶尔会在电视上看到以前的同行——有的成了一线女星,在颁奖典礼上闪闪发光;有的转型当导演,拍出了自己喜欢的作品。只有她,被困在“妈妈”的身份里,渐渐忘了自己也曾是个演员,忘了站在聚光灯下是什么感觉。

她想答应,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念念下午要去图书馆还书,她得陪女儿;家里的衣服还没洗,阳台上还晾着念念昨天换下来的校服;更重要的是,她已经五年没演过戏了,连面对镜头都会紧张吧?万一搞砸了,连这两百块都赚不到,反而会被人笑话。

“不了,李姐,”苏晚摇了摇头,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我家里还有事,念念还等着我回去做饭呢。谢谢你啊。”

李姐还想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接起电话,对着那头连声应着“马上到,马上到”,匆匆跟苏晚道别:“那我先走了,副导演催得紧。对了,晚晚,要是你想通了,随时给我打电话,我们剧组还能缺个群演吗?”

看着李姐匆匆离开的背影,苏晚站在冷柜前,手里还攥着那袋草莓面包。面包袋上的草莓图案鲜艳欲滴,红色的果酱透过透明的包装纸露出来,像极了她曾经闪闪发光的日子。

她走到收银台付钱,收银员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一边扫码一边随口说:“阿姨,今天草莓面包搞活动,第二件半价,要不要再拿一个?”

“阿姨”两个字,让苏晚的心里泛起一阵酸楚。她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收银台旁边的价签——草莓面包八块钱一个,第二个半价就是四块,两个一共十二块。十二块钱,够给念念买一支新的铅笔,或者一本练习本了。

“不用了,谢谢,就一个。”苏晚摇了摇头,从帆布包里拿出钱包,里面只有几张皱巴巴的零钱,最大的面额是五十块。她数了八块钱递给收银员,接过找回来的零钱,小心地放进钱包里。

走出便利店时,夕阳已经西斜,把天空染成了一片橘红色。苏晚提着那袋草莓面包,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落在地上,像一个孤单的感叹号。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草莓面包,又摸了摸帆布包里的银行卡——三万块,听起来不少,可对于她和念念接下来的生活,不过是杯水车薪。房租每个月三千五,念念的学费两千,再加上水电费、物业费、买菜钱……这点钱,根本撑不了多久。

回到家时,防盗门没关严,留了一条缝。苏晚轻轻推开门,就看见念念坐在沙发上画画,蜡笔散了一地,小小的身影趴在茶几上,认真得连她进来都没发现。

“念念。”苏晚轻声喊了一句。

女儿立刻抬起头,眼睛亮得像星星,扔下蜡笔就跑过来,抱着她的腿:“妈妈,你回来啦!”

苏晚蹲下身,把草莓面包递到她面前:“你看,妈妈给你买什么了?”

“哇!是草莓面包!”念念高兴得跳了起来,接过面包却没有立刻拆开,而是踮起脚尖,把面包递到苏晚嘴边,“妈妈,你先吃一口,这个面包肯定很甜。”

苏晚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暖暖的。她咬了一口面包,草莓酱的甜味在舌尖散开,带着一点冰凉的口感,可她却尝出了一点涩涩的味道。她看着女儿期待的眼神,用力点了点头:“嗯,真甜,念念也吃。”

念念这才拆开包装,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嘴角沾了一圈红色的果酱,像只偷吃了蜂蜜的小猫。苏晚拿出纸巾,轻轻擦了擦她的嘴角,柔声问:“念念,今天在学校有没有听话呀?”

“我很听话呀!”念念抬起头,小脸上满是骄傲,“老师还夸我画画好看呢!妈妈,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不开心呀?你的眼睛红红的。”

苏晚的心猛地一紧,她连忙别过脸,用手揉了揉眼睛,笑着说:“没有,妈妈就是有点累。念念,以后……只有妈妈和你一起生活了,我们会越来越好的,对不对?”

念念用力点头,小手紧紧抱着苏晚的脖子,把脸贴在她的肩膀上,声音软软的:“对!妈妈最厉害了!我以后会乖乖的,再也不买玩具了,也不挑食了,妈妈别不开心好不好?”

听着女儿懂事的话,苏晚再也忍不住,眼泪无声地落下来,滴在念念的衣服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她紧紧抱着女儿,仿佛抱着全世界唯一的光。念念的身体小小的,却很温暖,像一个小火炉,驱散了她心里的寒意。

夜深了,念念早就睡熟了,小嘴巴微微张着,还在小声地说着梦话:“妈妈,草莓面包真好吃……”苏晚坐在床边,轻轻拍着她的背,直到女儿的呼吸变得均匀。

她走到书房,打开了那个尘封已久的纸箱。箱子放在书柜最顶层,上面落满了灰尘。她搬来凳子,踮起脚把箱子拿下来,打开的瞬间,一股陈旧的纸张味扑面而来。里面装着她以前的剧本、获奖证书,还有一张她22岁时的海报——海报上的女孩穿着白色连衣裙,站在阳光下,笑容明媚,眼里有光。

苏晚拿起一张剧本,是《夏末微光》的台词本,上面还留着她当年做的笔记,红色的批注密密麻麻,写着“这里要表现出一点委屈,但不能哭”“语气要温柔,像春风一样”。指尖拂过那些熟悉的句子,那些曾经烂熟于心的台词,现在读起来依然让她心跳加速,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充满梦想的年纪。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是李姐发来的微信:“晚晚,我们剧组明天还缺个群演,早上八点在市中心广场集合,你要是想来,就早点来,我给你留个位置。”

苏晚看着那条微信,又看了看海报上的自己,再想起念念今天说的“妈妈最厉害了”,心里某个沉寂已久的角落,忽然有了一点松动。

35岁,离婚,带着女儿,没工作,没积蓄……好像所有的困难都堆在了她面前,像一堵厚厚的墙,挡住了她所有的路。

可那又怎么样呢?

她曾经是站在聚光灯下的演员,靠自己的努力赢得过掌声;现在是想给女儿好生活的妈妈,愿意为了女儿付出一切;更重要的是,她是苏晚,是那个曾经说过“要一直发光”的苏晚。

苏晚深吸一口气,手指在屏幕上敲下回复:“李姐,明天我去。麻烦你了。”

发送成功的那一刻,她仿佛听见了梦想重启的声音,微弱却坚定。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书桌上的剧本上,像是为她点亮了一条新的路。这条路或许很难走,或许会遇到很多挫折,但她愿意试着走下去——为了念念,更为了那个曾经闪闪发光、不能被忘记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