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营的银杏叶被秋风染成金黄时,一张红色的公告栏像块巨石,砸在了所有学员的心上。“十强晋级赛:主题‘遗憾’,单人演绎,淘汰率50%”——黑色的加粗字体透着冰冷的压迫感,公告栏前瞬间围满了人,窃窃私语声像细密的雨,落在苏晚的心上。
周晓彤拉着苏晚的胳膊,指尖冰凉,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苏晚姐,一半的人要被淘汰……我有点慌,要是我没晋级,是不是就再也没机会演戏了?”苏晚看着女孩泛红的眼眶,心里也沉甸甸的。她比谁都清楚,这场比赛对她意味着什么——35岁的年纪,五年的空白期,身后没有退路,一旦被淘汰,那些藏在心里的演员梦,可能就真的要永远埋在尘埃里了。她轻轻拍了拍周晓彤的手背,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别慌,我们一起准备。‘遗憾’这个主题,我们都有自己的故事,把最真实的感受演出来,就够了。”
回到宿舍,苏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翻遍了节目组提供的剧本库。爱情里的错过、亲情里的误解、事业上的错失……那些精心编写的故事很动人,却始终戳不到她心里最软的地方。直到深夜,她打开手机相册,一张泛黄的旧照片跳了出来——那是她22岁刚出道时,在《长安月》剧组拍的合影。照片里的她穿着淡粉色的丫鬟戏服,梳着双丫髻,笑容明媚得能照亮整个片场,眼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指尖轻轻划过照片里的自己,苏晚的眼眶突然红了。她想起,当年《长安月》的导演曾私下找过她,说要给她一个电影女二号的机会,角色是个敢爱敢恨的江湖女子,和她的性格很像。可那时她刚查出怀孕,张诚握着她的手说:“演戏多累啊,以后家里需要你照顾,这个机会还是算了吧。”她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点了头,亲手把剧本还给了导演。这些年,每当在电视上看到那个角色被其他演员演绎得风生水起,她都会忍不住想:如果当初没有放弃,现在的自己,会不会已经站在更大的舞台上了?
“就演这个。”苏晚轻声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她决定自己写一段剧本:一个曾经的女演员,多年后在出租屋里,偶然看到电视上播放着自己当年放弃的角色,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诉说藏在心底多年的遗憾与不甘。
接下来的三天,苏晚几乎把训练厅当成了家。天不亮就去练台词,对着镜子反复调整眼神的变化——从看到电视里角色时的惊讶,到回忆往事时的温柔,再到说出“我后悔了”时的哽咽,每一个情绪都要精准到眼神的弧度、嘴角的颤抖。她还特意回了趟家,从那个装旧物的纸箱里,翻出了当年那件淡粉色的丫鬟戏服。布料已经有些褪色,领口的刺绣也磨破了边,却承载着她最珍贵的青春与梦想。
排练时,周晓彤经常提着热奶茶过来陪她。看到苏晚穿着旧戏服,对着空电视流泪,周晓彤的眼眶也红了,她递过纸巾,声音带着哭腔:“苏晚姐,你演得太让人心疼了。那个遗憾的感觉,好像我也跟着你一起经历了一样。我要是评委,肯定会选你。”
苏晚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笑着说:“谢谢你,晓彤。其实我也怕,怕自己演不好,怕自己再也没机会站在舞台上了。有时候我会想,是不是我这个年纪,真的不适合再追梦了。”
“才不是!”周晓彤握住她的手,语气格外坚定,“年纪从来不是追梦的阻碍,你那么努力,那么有天赋,你的故事那么打动人,肯定能晋级的!”
淘汰赛当天,演播厅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评委席上,除了熟悉的李导演,还多了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工作人员私下说,他是业内著名的制片人,这次晋级的学员,有机会参演他的新电影。这个消息像给所有人加了一把火,候场区的学员们,有的在反复背台词,有的在紧张地搓手,连空气里都弥漫着焦虑的味道。
学员们按照抽签顺序上场,苏晚抽到了12号,排在中间。她坐在候场区的角落,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小小的幸运星——是念念上次亲手折的,还有那张旧照片,被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口袋里。看着前面的学员一个个上场、下场,有的面带喜色,有的眼含泪水,苏晚的手心渐渐冒出了汗,连心跳都变得越来越快。
“12号,苏晚,准备。”工作人员的声音响起,苏晚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旧戏服,一步步走上了舞台。
舞台上没有复杂的道具,只有一个小小的电视,屏幕上播放着一段模糊的电影片段——正是她当年放弃的那个江湖女子角色。苏晚走到电视前,脚步顿了顿,眼神里瞬间充满了惊讶,像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这个角色。她伸出手,轻轻触碰电视屏幕,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停留了几秒,像是在触碰自己逝去的青春。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这个角色还会被记得。”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感慨,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然后,她慢慢坐在地上,背靠着电视,身体微微蜷缩起来,像是在给自己取暖。“当年,我也有机会演这个角色。导演说我很有灵气,说我能把这个角色的倔强和温柔都演出来。”她的眼神变得温柔,像是在回忆那些美好的往事,“可那时候,我怀孕了。我先生说,家里需要有人照顾,演戏太辛苦,让我放弃……我答应了。”
说到这里,苏晚的声音开始发颤。她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旧照片,看着照片里笑容明媚的自己,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照片上,晕开了小小的水渍:“我以为我不会后悔,我以为当妈妈、当妻子,就是我人生最好的选择。可每当看到别人演我曾经的角色,我都会忍不住想,如果当初我没有放弃,现在会是什么样子?我会不会已经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会不会已经站在更大的舞台上,会不会……不会像现在这样,连提起‘演员’两个字,都觉得心虚?”
她把照片紧紧贴在胸口,肩膀微微颤抖着,压抑的哭声从喉咙里溢出来:“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我后悔自己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放弃了自己最热爱的东西;我后悔自己把‘妈妈’‘妻子’的标签,当成了放弃梦想的借口;我更后悔,没有对当年的自己说一句:别放弃,你的梦想值得被尊重,你值得被看见。”
表演结束时,演播厅里鸦雀无声。苏晚慢慢站起身,擦了擦眼泪,对着评委席深深鞠了一躬,转身走下舞台。她不敢看评委的表情,也不敢听台下的反应,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像是把藏了多年的秘密,都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回到候场区,周晓彤立刻跑过来,一把抱住她,眼泪止不住地掉:“苏晚姐,你演得太好了,我从头哭到尾。你肯定能晋级的,我相信你!”
苏晚拍了拍她的背,心里却充满了忐忑。她知道,自己的表演没有华丽的技巧,没有夸张的情绪,全是最真实的真情实感,不知道评委会不会喜欢,不知道这样的“遗憾”,能不能打动他们。
所有学员表演完后,评委们开始低声讨论。演播厅里静得能听到每个人的呼吸声,苏晚的心跳越来越快,手里的幸运星都快被捏变形了。她看着评委席,心里一遍遍默念: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很想演戏,很想重新站在舞台上。
终于,李导演拿起话筒,清了清嗓子,开始宣布晋级名单。“第一个晋级的是,周晓彤!”听到周晓彤的名字,苏晚高兴地拥抱了她,可心里的紧张却更甚了。接着,“张雅琪”“李伟”“陈萌萌”……一个个名字被念出,候场区的学员越来越少,却始终没有“苏晚”两个字。
苏晚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手脚也开始变得冰凉。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眼里的希望一点点熄灭。她想,或许自己真的不够好,或许自己真的不适合再回到这个舞台了,或许……这场追梦之旅,真的该结束了。
就在她快要放弃希望时,李导演突然停下了,他看了看手里的名单,又看了看台下的苏晚,笑着说:“最后一个晋级名额,我想留给一个让我很感动的学员——苏晚。”
苏晚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苏晚,你的表演没有华丽的技巧,却有着最动人的真情实感。”李导演的声音温和而坚定,“你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女人对梦想的执着,对遗憾的坦诚,更让我们看到了‘真实’的力量。在这个追求技巧、追求流量的时代,这份真实,比任何东西都更珍贵。我相信,你值得这个晋级名额,也值得更大的舞台。”
演播厅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苏晚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她站起身,对着评委席深深鞠了一躬,声音哽咽:“谢谢评委老师,谢谢大家。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我会继续努力,好好演戏。”
走下台时,周晓彤抱着她,高兴得又哭又笑:“苏晚姐!我就知道你能晋级!太好了!我们可以一起继续留在训练营了!”
苏晚笑着点头,眼泪却越流越多。她知道,这个晋级名额来之不易,是对她所有努力的认可,也是对她梦想的肯定。
晚上,苏晚给念念打了视频电话。女儿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看到她就高兴地喊:“妈妈!你是不是晋级了?王奶奶说,你要是晋级了,就可以带我去吃大餐了!”
“是呀,妈妈晋级了。”苏晚笑着说,眼里满是温柔,“等妈妈周末回去,就带你去吃你最喜欢的牛排大餐,好不好?”
“太好了!”念念高兴得拍手,小脸上满是骄傲,“妈妈,你真棒!我以后也要像妈妈一样,为了自己的梦想努力!”
挂了电话,苏晚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深秋的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却让她觉得格外清醒。天上的星星格外亮,像在为她庆祝,又像在为她指引方向。她紧紧握着手里的幸运星,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温度,在心里默默说:苏晚,你做到了。继续加油,你离梦想越来越近了。你的星途,才刚刚开始绽放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