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青龙雪隐旧英魂,刀光黯千秋。
正少年策马,寒途忽变,险起荒丘。
谁料辕夫藏刃,血染紫貂裘。
剑挡危局处,恩怨难休。
遥想逍遥遗韵,引群雄逐鹿,暗涌难收。
更悠然洞事,迷雾锁重楼。
算而今、故人何处?
看结义、肝胆照霜眸。
且同渡,风波千顷,笑瞰神州。
谢明宇偷瞄了眼萧祁,见他满脸疑惑,便小声说道:“我当然知道。逍遥客当年消失之处,便是青龙山,而青龙山毗邻悠然洞。悠然洞为探寻逍遥客的遗物,几乎要将青龙山夷为平地,不就是冲着逍遥客的《永生诀》去的嘛。再者,悠然洞众人整日宣称自己是逍遥客的嫡系传人,怎会没有他的武功秘籍?”
怎么又和悠然洞扯上关系了?萧祁顿感一阵头疼,他看向北宫夜,见其若有所思,便也没有出声打扰。
接着又问道:“那你又凭什么确定,《永生诀》就在雷师兄身上呢?”
“你有所不知。上月悠然洞闭关一月,洞内弟子皆不许外出。而他,便是第一个出山之人。所以,东西必定在他身上。”
“……”萧祁颇感无奈,这推断未免太过草率。
穆子琛沉默良久,忽然说道:“三弟,待雪停了,咱们便启程吧。”
原本他们并不急于赶路,本打算等雪融化后再出发,但穆子琛既然提出,他们也不好拂逆他的意思,于是点头应道:“好的。”
见他们不再追问,萧祁摆摆手,说道:“快滚吧。”
谢明宇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北宫夜收起剑,垂眸看着脸色惨白的烈冰阳,皱着眉头叹了口气。
他出手封住烈冰阳的穴道以止血,又摸出一颗伤药塞进他嘴里。
“你救他做什么?”萧祁不满地说道:“谢师兄都不管他,你又何必多此一举?他刚才可是差点杀了莺歌姐。”
烈冰阳同样满脸疑惑。
莺歌抿了抿嘴唇,扭过头,站到穆子琛身后。
穆子琛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别多想。
“回去吧。你母亲想必还在等你回家。”北宫夜解开烈冰阳的穴道,轻声说道。
听到“母亲”二字,烈冰阳眼眶陡然泛红,他迅速低下头,抱了抱拳,连声道谢都没有,便捂着伤口,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他身后的两个红衣人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前厅的那些人,早在谢明宇离开时就被带走了。
见众人都有些沉默,萧祁开口打破了这份寂静,问道:“那个逍遥客,究竟是何人?我怎么从未听闻过?”
若真是极为了不起的人物,他理应从舅舅那里听说过才对。
北宫夜说道:“我只晓得他是位武功高绝的前辈,自创了几套武功,其中尤以踏雪无痕和《永生诀》为最。他在江湖上享有极高声誉,只是不知为何,十几年前突然销声匿迹了。”
“我大概知晓一些。”穆子琛缓缓说道:“天寒地冻,咱们进屋说吧。”
若要追溯这段江湖往事,大约得回到十多年前。
那是十五年前,江湖中突然出现一位奇人,名号逍遥客。
他宛如一颗划破暗夜的璀璨流星,甫一现身,便惊艳了整个江湖。
其武功卓绝非凡,举手投足间尽显宗师风范,凌厉招式仿佛能撕裂空气;轻功更是超凡入圣,身姿轻盈如燕,踏水无痕。不仅武艺高强,他还生得丰姿俊秀,剑眉星目,面如冠玉。
逍遥客踏入江湖后,便开启了一段无人能及的传奇旅程。
他手持一柄长刀,独闯天涯,挑战天下高手。
无论是成名已久的武林前辈,还是风头正劲的青年才俊,在他面前皆纷纷落败。
一时间,江湖上到处传颂着他的英雄事迹,无数江湖少年视他为偶像,将他捧上神坛,奉为心中的信仰。
他的名字,成为江湖中最耀眼的存在,引得无数少女倾心,成为众多春闺梦里人的思念对象。
那段逍遥客独领风骚、盖压当世的辉煌岁月,绝非寥寥数语便可详尽描述。
他的每一次出手,每一场战斗,都成为江湖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热门话题。
然而,盛极必衰,朝升暮落。逍遥客的传奇仅仅延续了短短三年。
就在他风头正盛之时,一则惊天噩耗震惊了整个江湖——逍遥客竟在青龙山巅横刀自刎,而后纵身跳下绝壁。
这一消息在江湖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无数人难以置信,纷纷扼腕叹息,痛惜老天嫉妒英才。
当然,也有一些人怀着别样心思,企图寻觅逍遥客留下的遗物,幻想从中获得他的绝世武功秘籍或是稀世珍宝。
但十多年过去了,却依旧无人能寻得。
萧祁不禁叹息道:“若这位前辈尚在人世,只怕江湖又是另一番模样啊。”
莺歌拿来香炉和香,递给穆子琛。
穆子琛接过,恭敬地放在桌上,点燃香后,招呼北宫夜:“三弟,你要不要……过来上炷香?毕竟这位前辈,着实令人敬仰。”
“好。”北宫夜点头,点上香,恭恭敬敬地叩头上香。
萧祁忽然心生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穆子琛在刻意引导北宫夜对这位逍遥前辈的印象。
三人一同结拜,穆子琛却只叫了北宫夜,没叫自己。他忽地想起穆子琛说过,他们原本打算前往青龙山,而穆家……
他背后陡然升起一股凉意。莫非景离的母妃与那位逍遥前辈有什么关联?那穆家与景离的母妃又是什么关系?他总觉得这三者之间必然存在某种紧密联系,只是自己所知甚少,一时理不清头绪。
十几年前北宫夜尚未出世,可穆子琛不同。
按照他的说法,逍遥客十一年前横刀自刎,那时穆子琛大概五岁左右,应该记事了,不可能一无所知。
萧祁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随后又若无其事地收回。
这时,就听见穆子琛叫他:“二弟,你不来祭拜一下吗?”
“就来。”萧祁想着心事,随口敷衍了一句。
除夕将近,几人商议在这客栈过完除夕再走。
萧祁终于得闲,便飞书一封给萧霖,将自己闯荡江湖以来遇到的人和事大致讲述了一遍。
他不仅赚了不少银子,还结识了两位兄弟,收获颇丰。
年后初五,新年的热闹氛围尚未完全消散,小镇的街巷依旧弥漫着烟火气息。
穆子琛提出启程,反正大家也无事,于是几人在小镇集市采购了不少干粮,将行囊塞得满满当当,又租了一辆宽敞的马车,便踏上了旅程。
彼时,官道仍被厚厚的冰层覆盖,尚未解冻,马蹄踏上去极易打滑;小路更是崎岖难行,坑洼不平,积雪深厚,行走起来步步艰难。
车夫坐在车外,身着厚实棉衣,头戴毡帽,手持长鞭,吆喝着马匹,稳稳地驾驭着马车前行。
萧祁几人坐在暖烘烘的车厢内,惬意地休憩。
车厢里铺着柔软的毛毯,几人靠在厚实的坐垫上,身上盖着暖和的棉被。
车窗外,寒风呼啸,雪花纷飞,车内却暖意融融,偶尔能听到车轮碾压雪地发出的“嘎吱”声,伴随着马匹的嘶鸣声,他们开启了新的征程。
原本劫持了雷岳麟后,他们打算先前往星颐国。
悠然洞府的主人与星颐国超一流势力九龙宫宫主是莫逆之交,九龙宫在星颐国拥有极重的话语权,与暗夜林逍战相比也不遑多让。
若是能让九龙宫宫主开口,撤销对穆子琛的追杀令,他们一路上便能轻松许多。
但穆子琛却对此不甚在意,只是催促尽快赶路。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顺从他的意思。
马车离开小镇不过半日,刚驶入群山环绕的郊外,忽听“嗖”的一声破空锐响,马儿嘶鸣一声,人立而起,撒蹄狂奔。
车夫惊叫道:“不好了,马儿受惊了。”
北宫夜钻出马车,一手扣住车夫的肩膀,点足跃起。
紧接着,穆子琛携着莺歌,萧祁押着雷岳麟纷纷冲出马车。
马车没了控制,发疯似的冲进丛林,缰绳都被挣断了。
刚一落地,车夫脸色煞白,浑身瘫软地往地上倒去,嘴里念叨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老伯,你没受伤吧?”北宫夜愧疚不已,用力扶住车夫,担忧地问道:“可有哪里不舒服?”
倏然间,冷光一闪,车夫手中短刀直刺北宫夜心口。
两人距离极近,车夫这偷袭又猝不及防,北宫夜毫无防备,只来得及侧了侧身避开要害,却仍被车夫一刀扎在胸口。
北宫夜微微瞪大双眼,张了张嘴,竟吐出一口血来。
“老匹夫!你找死!”萧祁刚落地,扭头就看到车夫偷袭北宫夜这一幕,顿时怒不可遏,将雷岳麟往地上一搡,拔刀便劈斩过去,刀芒猎猎作响。
车夫见状,猛地抽刀避让,却不料北宫夜迅速伸手扣住他手腕命门,内劲透穴,车夫半边身子都跟着麻了。
眼见萧祁刀锋斩下,他心中绝望:吾命休矣!
北宫夜扣住腰间软剑,拔剑格挡,萧祁的刀轰然撞上他的剑。刀芒剑影四散飞溅。
萧祁抱着必杀车夫的念头,这一刀力道自然不弱。
北宫夜临时起意格挡,来不及蓄力,被这一下震得手臂发麻,虎口撕裂,紫凌剑险些脱手飞出。
穆子琛飞奔而来,迅速出手,制住车夫的穴道,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萧祁沉着脸,一言不发。
“我没事。”北宫夜自知理亏,低声解释道:“伤不严重。他是个普通人,没有内力。”
“没有内力你就站着让他刺?你脑子糊涂了!”萧祁忍不住怒火中烧,愤然道:“普通人?普通人敢杀人吗?”
北宫夜低下头,捂着心口的伤口,脸色惨白,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萧祁气得牙根痒痒,却又不忍心对他发脾气,用力一脚踹翻车夫,咬牙问道:“谁指使你来行刺的?”
车夫痛哼一声,连忙说道:“哎哟!我没行刺,我就是……就是最近手头有点紧。”
原来车夫见他们几个少年出行,出手阔绰,便动了歪心思,想着把车赶到荒野,威逼利诱一番,不怕这几个小孩儿不交出身上钱财。
谁料这几位都是硬茬子,身手不凡,他一伸手便被扎得满手是血。
北宫夜小声嘟囔:“我就说他是普通人。”
萧祁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踹了车夫一脚,怒道:“什么人都敢招惹,也不怕有命拿没命花!”
“好了,二弟,先给三弟止血吧。”穆子琛了解前因后果后,也不知该如何评判,见北宫夜脸色越发苍白,赶忙打圆场。
萧祁这才收敛怒意,蹲到北宫夜身边,眉宇间稍稍舒展。
这一刀看似凶险,实则未伤及要害,且力道不重,看来真是普通人所为。
但凡换个有身手的,只怕北宫夜今日都凶多吉少。
不过想到北宫夜自己还带着伤就替车夫挡刀,萧祁就气不打一处来,越想越愤慨,索性盘腿坐在雪地上,阴阳怪气地说道:“区区小伤,哪轮得到我出手?二殿下都还能替别人挡刀,处理这点小伤也用不着我。”
“二弟……”穆子琛苦笑着,他们采购的伤药可都在萧祁的包袱里,现在可不是闹脾气的时候。
北宫夜抿了抿嘴,放下紫凌剑,轻轻拽了拽萧祁的袖子,一手捂着伤口,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声音也软软的:“我错了,我不该对你拔剑,以后不会了。”
“哼ψ(`∇´)ψ!”萧祁冷哼一声,抱着手臂转过脸去。
谁说的这个!他说的是北宫夜为什么要替别人挡刀,明明自己还伤着……
“二哥……”北宫夜委屈巴巴地开口:“我疼(ఠ్ఠ˓̭ఠ్ఠ)”
萧祁斜眼看他,见他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忍不住轻轻磨牙,说道:“知道疼就好。看你长不长记性。”说着,便翻出伤药,小心翼翼地为他取出刀。
北宫夜没忍住痛哼了一声,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萧祁以为自己用力过猛,不由得放轻动作,上好药,缠好纱布,轻轻打了个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