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微生心头剧震,面上却强自维持着镇定。
她瞬间明白,刑海是故意的。
方才李知白的举动,分明让刑海察觉到了对方对自己的怀疑。
他此刻故意化作人形,正是要加深李知白与她之间的猜忌。
段微生行走世间,见过的灵兽不在少数。
可像刑海这般心思缜密、几近灵族智慧的,却还是头一回遇见。
刑海还刻意敛去了周身白鳞与灵兽之气,此刻看上去与寻常人族修士毫无二致。
李知白冷笑一声,目光在房中扫视:“哦?你说的那位拍卖商人又在何处?我可未曾看见。”
刑海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挑衅的笑容:“真巧,我也没看见。”
李沐风从震惊中回过神,立刻抓住机会出言讥讽:“小师妹当真好本事,方才在拍卖场闹得翻天覆地,转眼又能与陌生男修在房中密会。”
段微生本欲辩解,却转念一想,何必多费唇舌?
清白二字,本就不需向这等心存偏见之人证明。
若是寻常男修房中出现女客,大可借商议正事搪塞过去。
那么在她这里,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她索性迎上李沐风的目光,淡然道:“打听些东海相关的消息罢了,难道要我站在大街上高声询问不成?”
段微生唇边浮起一丝讥诮,目光转向李知白:“倒是大师兄这般破门而入的做派,才是真的失了礼数。”
李知白面色阴沉,审视的视线仍胶着在刑海身上,不曾移开。
段微生又转向李沐风,语带锋芒:“有些人以为自己是什么人,便以为旁人也都同他一般。”
李沐风嘴角一抽,怒极反笑:“呵,小师妹既然如此了得,那不知从这位朋友口中,探听到了哪些关于东海的消息?”
段微生一时语塞。
她确实未曾探得具体消息。
刑海心思缜密,滴水不漏,根本不曾透露半分实质内容。
仅从只言片语间,能窥见这蛟龙对人族怀有极深的敌意,且其谋略城府,远非寻常灵兽乃至人族可比。
但这些,她此刻一句也不能说。
方才与刑海之间那点微薄的信任刚刚建立,绝不能就此崩塌。
李沐风见她沉默,立刻抓住机会再度讥讽:“哦?小师妹方才不是振振有词?怎么真要你说个究竟,反倒成了哑巴?”
刑海此时悠然一笑,拱手道:“既然几位还有要事相商,那在下便先行告辞了。”
刑海转身欲走,一副事了拂衣去的姿态。
段微生心中暗忖:他本可继续伪装成那拍卖商人,将此事轻易遮掩过去。
他却偏要故意显露真容,将局面搅得如此复杂。
除了存心试探之外,恐怕是想看看她的态度。
就在刑海脚步将跨出门槛的刹那,毫无征兆地,李知白骤然发难!
一道凝着凌厉灵力的手刀破空而起,直劈向刑海的后颈。
刑海眸光一凛,身形疾退,那记手刀堪堪擦过,却将整扇房门震得粉碎。
刑海冷哼一声,指诀翻飞,霎时间无数道水刃凝成寒光,如疾雨般射向李知白与李沐风!
李知白翻掌运起灵盾,将漫天水刃尽数挡下。
而就在这电光石火的间隙,刑海已闪至长廊尽头,纵身从窗口一跃而出,转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眼下这棘手的局面,算是被彻底丢给了段微生。
李知白目光如冰,沉声道:“好精纯的水灵根!此人虽刻意隐藏修为,但至少也是金丹后期境界。”
他冷冷扫了段微生一眼:“至于师尊那边,你自己想好谎话去解释吧。”
说罢衣袖一拂,转身离去。
段微生一时怔在原地。
今日当真是被那刑海结结实实坑了一把。
李沐风自然不会放过这落井下石的机会,嗤笑道:“哎呀小师妹,可曾编好待会儿要向师尊回禀的谎话了?”
段微生难得老实答道:“尚未想好,正在现编。”
李沐风噗嗤笑出声来:“师尊平日就是太过纵容你,才让你这般不知天高地厚,行事肆无忌惮。”
段微生心中暗想,眼下师尊还有求于她寻找蛟龙下落,这份纵容少说还得再维持几日。
她轻轻蹙起眉头。
那刑海口风实在太紧,至今仍猜不透他究竟在谋划什么。
李沐风笑道:“那我可得好好向师尊禀报今日所见……”说罢也扬长而去。
房中终于安静下来。
段微生独自坐在桌前,望着那扇被毁的房门,心中无奈。
她打开刑海留下的那个包裹,眼前顿时一亮。
其中不仅码放着三千余枚灵石,更有一捧晶莹剔透的鲛人泪珠,每一颗都灵气充盈,品质极佳。
段微生拈起一颗泪珠,几乎被那纯净的光芒灼了眼。
其中蕴含的灵气精纯无比,对修行大有裨益。
她不禁沉思:这刑海倒也算恩怨分明。
自己在拍卖场那番举动,在他眼中,应当是对东海灵族有恩。
有恩报恩,他倒是不吝惜。
那他对修士剧烈的痛恨呢?其中应该也有些缘由。
晚些时候,李沐风果然将事情原委悉数禀报了师尊。
段微生被唤至堂前时,几位师兄师姐皆已在场,目光中交织着疑惑。
出乎意料的是,师尊并未显露出预想中的震怒。
李玄戈沉吟片刻,眼底精光一闪:
“微生,你且说说,为何要与那来历不明的修士结交?你素来不做无谓之举,寻常借口就不必拿来搪塞为师了。”
姜还是老的辣。
段微生心知若不给出合理解释,今日这关定然难过。
她垂首轻声道:“师尊明鉴,弟子是感应到那人身上带着海中灵兽一族的气息,方才邀他入内一叙。”
李玄戈眉峰微挑:“他与你说了什么?”
段微生取出几颗莹润的鲛人泪珠呈上:“他说是为感谢弟子在拍卖场中的举动,特以此物相赠。”
李玄戈接过泪珠细看,眉头渐渐蹙起:“品质确实上乘……灵兽心思单纯,知恩图报倒也在理。”
他忽而话锋一转,声音骤冷:“你素来有与灵兽沟通的法子,可曾从他那处探得什么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