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越池乖乖坐着，透过模糊的铜镜看着身后忙碌又热情的仙娥，感受着发间轻柔的触碰，心里暖洋洋的。
她似懂非懂地听着，但明白对方是为她好。
“嗯！我听话。”
她用力点头，又想起什么，扭过头好奇地问，“那我该叫你什么呀？”
仙娥被她这直愣愣的问题逗笑了，伸手揉了揉她刚梳好的发：“叫我姐姐就好啦，在这宫里，见到和我穿着差不多衣裙的，你都可以叫姐姐，准没错！”
“姐姐？”鲤越池疑惑的喊着，声音又甜又脆。
“哎！”
仙娥笑得见牙不见眼，又帮她理了理裙摆。
“真乖！好了，姐姐还得去当值呢，你先自己待会儿，熟悉熟悉。我得了空再来看你！”
圆脸仙娥风风火火地走了，留下鲤越池一个人。
她走到铜镜前，歪着头打量镜子里那个穿着漂亮新衣、发型精致的小姑娘，觉得陌生又新奇。
她抬手轻轻碰了碰发间的绒花，软软的触感很好。
好像……做人的运气，真的挺不错的。
有漂亮的衣服，有好吃的，还有这么多好看的“姐姐”喜欢她。
她走到窗边，趴在窗台上，看着外面流云悠悠，仙鹤翩跹。
鲤越池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对新环境的好奇渐渐压过了刚化形的那点生疏。
她站起身，试着迈开腿，一开始还是有些摇摇晃晃，像刚学会走路的小兽，但很快便掌握了诀窍，脚步变得轻快起来。
她推开房门，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走廊里静悄悄的。
她胆子大了起来，开始沿着走廊慢慢探索，将司仪馆里里外外逛了个遍。
馆舍陈设简洁，却处处透着仙家的清雅，她踮着脚尖走过一扇扇雕花木门，偶尔碰到一两个忙碌的仙侍，对方都会冲她和善地笑笑。
走着走着，一种陌生的感觉从肚子里传来，空落落的，还有点轻微的收缩感。
鲤越池停下脚步，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茫然地眨了眨眼。
这是……饿了？
对了，做人是需要吃东西的，不像当鱼时，吸食水中的灵气就足够了。
她努力吸了吸鼻子，试图从空气中捕捉食物的香气。
还真让她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
她循着味道，像只被引诱的小猫，蹑手蹑脚地摸到一间像是小茶室的屋子外。
里面没人，中间的矮几上，正好放着一盘精致小巧、做成花瓣形状的粉色糕点，那诱人的甜香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鲤越池眼睛一下子亮了，蹭到门边，眼巴巴地望着那盘点心，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她伸出手，指尖几乎要碰到那细腻的糕点了，却又猛地缩了回来。
她想起刚才那个圆脸姐姐叮嘱的话——“要乖乖的，听话些”。
随便拿别人的东西，算不算不听话？
她纠结地拧着手指，肚子又咕噜叫了一声。
挣扎了好一会儿，她对“听话”的执着最终还是战胜了饥饿。
算了，不吃了。
她蔫头耷脑地转身离开，心里琢磨着：我出去逛逛，分散一下注意力就不饿了？
她凭着记忆，慢慢往回走，居然真让她摸回了千鲤池畔。
熟悉的景象让她安心不少。
她学着之前见过的仙人的样子，趴在汉白玉的栏杆上，望着底下清澈的池水。
水中那些灵鱼似乎感应到了她的气息，纷纷摆着尾巴聚拢过来，在她下方的水域里汇成一片斑斓的色彩。
“小红！小斑点！还有你，金尾巴！”
鲤越池眼睛弯了起来，灵动地指着其中几条特别眼熟的鱼，准确地叫出了她私下里给它们取的名字。
虽然它们现在看起来比她小了好多。
她也不管它们听不听得懂，就像以前还是鱼时那样，自顾自地对着池子里的伙伴们碎碎念。
“跟你们说哦，变成人其实还挺好玩的，能到处走，就是……就是会肚子饿。”
她摸了摸空空的肚子，有点委屈，“而且规矩好多，不能随便吃东西……”
她嘀嘀咕咕地分享着做人的新鲜体验，抱怨着小小的烦恼，池里的鱼儿安静地听着，偶尔吐出一串泡泡。
正说着，聚拢的鱼群忽然像是受到了什么惊扰，倏地一下散开了，迅速游向了池子深处。
“诶？怎么都走了？”鲤越池疑惑地直起身，回过头。
只见司仪姑姑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正含笑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些许无奈和更多的慈爱。
“越池，你怎么一个人跑回这里来了？”
司仪姑姑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鲤越池像是做错事被抓住的孩子，手指下意识地绞着衣角，老实地回答：
“我……我饿了……房间里有点心，但是姐姐说我要听话，不能乱动……就想回来看看，看看就不饿了。”
她的逻辑简单又直白，带着点傻气。
司仪姑姑听完，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忍不住轻笑出声，摇了摇头：
“真是个傻孩子。饿了便吃，既是馆中之物，你自然用得。怎的如此实诚？”
她走上前，自然地牵起鲤越池的手：“走吧，跟我回去。”
鲤越池乖乖被她牵着，回到司仪馆那间小茶室。
司仪姑姑亲自端起那盘她馋了半天的花瓣糕，领她到一旁坐下。
司仪姑姑拈起一块最精致的糕点，递到鲤越池嘴边：“吃吧。”
鲤越池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地就着姑姑的手，小小咬了一口。
糕点入口即化，清甜不腻，带着淡淡的花香，好吃得让她眯起了眼睛。
“好吃吗？”司仪姑姑柔声问。
“嗯！好吃。”鲤越池用力点头，腮帮子鼓鼓的。
司仪姑姑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又拿起一块，耐心地一块一块喂给她。鲤越池吃得心满意足，偶尔嘴角沾了碎屑，姑姑还会用帕子轻轻帮她擦去。
这一刻，鲤越池觉得，做人的运气，真是好到不得了。
“姑姑，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鲤越池吃了半盘糕，突然想到这个从开始就想问的问题。
“因为姑姑早就认识你了，而且你长得漂亮，姑姑看了心里欢喜。”
司仪温柔又认真的看着她回答，眼角被笑意挤出了两条鱼尾纹。
鲤越池仔细想了想，早就认识？应该是司仪姑姑从前在千鲤池经常看到她吧，谁叫她的颜色最鲜亮奇特，是池子里最漂亮的锦鲤呢？
鲤越池有些为自己沾沾自喜，“幸好我长得让姑姑喜欢”，这话她并没有说出来，只是又吃了一块司仪姑姑递过来的糕，身子朝她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