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玉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不敢再多看一眼。
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酒楼,几乎是一路小跑着来到温弈墨身边。
“姐姐,我看清了!整整一箱子金条!还有好多龙眼大小的珍珠!是丁兴亲手奉上的,那管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就收下了!”
温弈墨眉心微蹙,眼神却更加深沉。
她望向醉仙居二楼的雅间,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好你个林石诣!
好一个贪得无厌!
区区一个八品官,出手竟如此阔绰,这顶官帽,分明是沾满了百姓的血汗!
温明谦坐视这等蛀虫啃食朝廷,江山社稷怎能长久?
她当机立断,转头看向可竹。
“可竹,这些财物,他们肯定不会随便处置。林石诣那老狐狸,最是爱财如命。你亲自去!盯死那个管家!看清楚他带着那个木匣去了哪里!记住,安全第一,宁可跟丢,也别暴露自己!”
可竹一点头:“是!”随即身形一闪,便融入了午后嘈杂的街巷中。
温弈墨又看向付玉,神色缓和了些。
“付玉,你做得很好。现在,你不能回醉仙居了。”
“你就负责盯着丁兴,若他有任何异常举动,立刻派人传信回来。”
“明白!”付玉重重点头。
安排妥当,温弈墨不再停留。她知道冯简心怀复仇之念,绝非甘居人下之辈。
这事急不得,得等合适的时机。
眼下,拉拢李阳歌,才是首要目标。
她没有丝毫耽搁,径直回了酒楼。
回到客栈房间,李阳歌正安静地坐在窗边。
她怀中抱着琵琶,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琴弦,眼神却有些空洞。
听到门响,她才猛然回神,急忙起身行礼。
“姑娘回来了?”
温弈墨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这才看向李阳歌,开门见山。
“丁兴今日果然去‘上供’了,满满一匣子的金条珍珠,价值不菲。是林府管家亲自收的货。”
李阳歌瞳孔猛地一缩,手指死死攥紧了琵琶弦,发出尖利的铮鸣,眼中恨意翻涌。
她正想开口,门外却传来极轻的叩击声。
可竹气息微喘,恭敬地低声道。
“小姐,那管家从后门出来,一路小心翼翼,回了林府后去了一个极其僻静的院子,门户紧闭,守卫森严。属下伏在高处,看见他亲自捧着木匣进去,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出来,手里已经空了。属下猜测,那院子里必有秘密仓库!”
此言一出,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密库!
这老贼藏得果然深!
李阳歌更是呼吸一窒,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那些黄金珍珠,都沾着她满门的鲜血!
温弈墨点头:“可竹姐姐辛苦了。你先去休息,养足精神,我们迟早要去那院子‘拜访’一番。”
可竹无声退下。
温弈墨目光锐利,直视李阳歌:“如今,这密库既已寻到,便需周密计划。当务之急,是要在林石诣心中种下对丁兴的猜忌。”
“丁兴贪婪又吝啬,这次拿出这么重的供奉,对他而言必定如同割肉。我会让付玉手下的乞儿,在茶寮酒肆、林府仆役常聚集的地方闲谈。只装作无意间提起,说丁县丞为了谋前程,几乎掏空了家底,私下里捶胸顿足,抱怨‘林太傅胃口太大,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典卖妻儿了!’”
“这种粗俗流言,最容易传到仆役耳朵里,再递进内宅。林石诣听到了,哪能不起疑心?”
“据我所查,丁兴早年发家时,曾跟江湖上号称‘妙手空空’的石穿云有过勾结。想办法让流言里‘漏’出这点旧事。林石诣生性多疑,等到林府真的失窃,联想到这旧闻,他必定第一个怀疑丁兴!”
李阳歌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这位温小姐心思缜密,深谙人性,流言虚实结合,粗精并用,直击要害。
看来,与她合作,确是上策。
温弈墨顿了顿,看向李阳歌,眼神带着探询:“此乃第一步。然要彻底扳倒此獠,还需后续手段。李姑娘,你心思灵巧,又深知丁兴脾性,可有何良策?”
李阳歌收起眼中翻腾的恨意,将琵琶轻轻放在案上,指尖摩挲着琴身,梳理着思绪。
房间安静极了,只剩下窗外的市井喧闹声。
片刻,她抬起头,眼底一片沉静与决然:“姑娘所虑甚是。第一步流言惑心,已极精妙。妾身以为,后续两步当如此行。”
“盗宝最难的地方,在于路径不明,守卫森严。我们可以利用‘灯下黑’。”
“林府后厨每天采买,寅卯之交必定有运送新鲜蔬菜的人进去。这是府里最松懈忙乱的时候。”
“找一个擅长潜踪匿迹的高手,乔装改扮,混在送菜的仆役队伍里,进入林府!”
“趁早晨人杂、守卫换班的空隙,看准时机,潜入密库,盗取珍宝!
“选几样轻巧贵重,却纹饰独特之物。此物,乃第三步关键!”
李阳歌眼中寒光一闪,继续道:“要想栽赃嫁祸,全靠此物。”
“丁兴有个小妾,她弟弟叫张癞子,是个赌鬼,经常去丁府打秋风要钱,是个贪财又没脑子的蠢货。”
“等珍宝得手,想办法把选好的赃物,神不知鬼不觉地塞进张癞子随身的包袱里!这种赌徒,一旦发现值钱东西,肯定迫不及待拿去当铺换赌本!”
“到时候,林府失窃的珍宝,在丁兴小舅子手里被典当出来,就是铁证如山!林石诣雷霆震怒之下,丁兴就算浑身长满嘴,也洗不清了!”
室内烛火摇曳,李阳歌微微喘息,胸脯起伏,恨不得立刻看到丁兴被抄家砍头才解气。
好一个李阳歌!
心思巧妙,布局深远!
环环相扣,织成了一张无形的大网。
“好个连环计!”温弈墨指尖轻轻敲着桌面,“流言惑其心,潜龙取其宝,祸水东引!这计策够毒也够巧,近乎天衣无缝。但是——”
她话锋一转,目光如炬,“桩桩件件,都差不得分毫!稍有不慎,满盘皆输!尤其是林府密库,守卫森严,路径不明,就算找来潜踪匿迹的高手,又怎么能保证万无一失?”
林府密库重地,岂是那么容易进去的?
就算有送菜车掩护,混进府里已不容易,要突破层层守卫靠近密库并成功盗宝,更是难如登天。
李阳歌听了,非但没有为难,眼中反而掠过一丝自信。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瓷瓶,又取下头上的乌木发簪。轻轻旋开簪头,倒出些无色的液体,与瓶里的粉末快速调和。
“姑娘请看。”
李阳歌将混合之物快速涂抹在自己脖子侧面、下巴轮廓处,并用指腹巧妙地按压揉捏。
片刻后,惊人的变化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