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温弈墨去南苑点了个卯后,就趁着夫子不注意,悄悄溜走了。
她来到一处不起眼的小院,推开一扇木门,闪身进去。
温弈舒在书苑天天找她麻烦,她不光心里觉得厌烦,更重要的是太耽误她的学业了。
她没空跟她浪费时间,只得自己另想办法。
坐在凳子上的,是一位擅琴的师傅。
她看到温弈墨的到来,赶忙起身,向她行礼。
“小姐。”
“嗯,坐下吧。”
温弈墨找了一个角落坐下,静静聆听着美妙的琴音,指尖无声的模拟指法。
琴棋书画,她跟着这些能人学了许久,即便不能说样样比得上大家,但也都能拿得出手。
权谋医术,也学了锦晏的七分。
府里,母妃更是给她专门请了夫子,补习功课。
只不过,她现在不能落下一分一毫,要继续学下去,只为了击败她强大的对手。
然而在外人面前,在那些虎视眈眈,欲将温家王府置于死地的敌人面前。
她永远是那个空有美貌不学无术的郡主。
过盛的锋芒,只会招来更快的毁灭。
与此同时,南苑书斋内,老夫子终于结束了冗长而严厉的训斥。
温弈舒憋着一肚子气回到自己的座位,目光一扫,才发现温弈墨的位置早已空空如也。
她眼中瞬间闪过狂喜和怨毒,机会来了。
这个温弈墨,竟敢再次堂而皇之地早退。
她立刻举手,看向老夫子。
“夫子,温弈墨她,又不见了。”
老夫子闻言,本就严肃刻板的脸变得更沉了。
花白的胡须气得微微抖动,猛地一拍桌案。
“岂有此理,这温弈墨目无尊长,藐视院规,屡教不改。此次定要重重责罚,以儆效尤。”
被温弈墨安排在南苑等着的可竹,一听到课堂的动静,眼眸一转,便几步当做一步,往酒楼赶。
温弈墨从房间里出来,见到可竹那一刻,她瞬间明白,温弈舒又开始作妖了。
她心中冷笑。
“也罢,今日就回去陪她玩玩,让她再得意一阵。顺便,也气气那夫子,好让我这南苑小霸王的名号再响亮一些。”
可竹步履虽急却气息平稳,唯有语气焦灼。
“郡主,公主又向夫子告发了你溜出书院的事。夫子拍案而起,大发雷霆,你看,今日要赶回书院吗?”
温弈墨不以为然,没有半分慌乱。
“好,等的就是这一刻。”
“啊?”
可竹愣在原地,没明白温弈墨这话是什么意思。
两人一起回到南苑,温弈墨示意可竹在外面等候。
可竹却欲跟着进去,只因她答应过王妃,要好好保护郡主。
当然,除了这层身份的桎梏,她自己也是非常不希望温弈墨受伤的。
“可竹姐姐,你听我的,在外面等着。”
温弈墨眼神坚定,仿佛真的完全不在意进去会受到刁难。
可竹向来听话,只好站在原地,不再向前。
温弈墨刚踏入室内,便见夫子端坐书案后,面色铁青。
他余光扫到她,带着怒气开口。
“嘉宁郡主,你藐视院规,可知错?今日我定要罚你,不然,日后人人效仿,我还如何立足。”
温弈墨故意站在原地,姿态随意,仿佛事不关己。
下方世家小姐们闻言,窃窃私语。
“这嘉宁郡主果然蠢的可以。”
“竟敢如此顶撞夫子,不知道他的背后是冯太妃吗?”
“我看这嘉宁郡主没那么简单,说不定在演戏呢。”
“啊,演戏?我看是得失心疯了吧。”
“就是就是,况且,她演戏什么目的?”
“谁知道呢。”
“别说了,看她如何收场吧。”
温弈舒端坐其中,见此场景,心中得意翻涌。
蠢货!还以为她真转了性子,原来还是这副德行。
看来她经过上次落入池中之事,怨恨上她了,竟敢反抗。
哼,老鼠学会咬人,也终究是老鼠。
此刻借夫子之手,出了这口恶气,顿时舒心不少。
夫子气的脸红脖子粗,胡子都炸毛了。
“冥顽不灵!”
他抄起戒尺走下讲台,站到温弈墨面前。
温弈墨浑不在意,把头扭到一边,这无异于火上浇油。
“好,嘉宁郡主果然硬气,伸手!”夫子怒喝。
温弈墨这才直视老夫子,手却纹丝不动。
“好!老夫管不了你,明日便请永亲王妃接你回去,若王妃也管束不了,老夫就去请林大人,看他们能否收拾你。”夫子厉声道。
温弈墨这才佯装妥协,伸出手。
夫子毫不留情,戒尺直往温弈墨的手上挥,啪的一声,响彻了整个课堂。
温弈墨不由自主的痛呼一声,随后又硬生生将剩下的痛苦咽下。
这点皮肉之苦对温弈墨来说算得了什么?
痛楚很快便会消失。
而她的父王,却不会再起死回生了。
夏昭斓珊珊来迟,嘴里还嚼着吃的。
夫子见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堂下世家小姐们见到她,顿时一阵骚动。
“快看,卧龙凤雏里的凤雏来了。”
夏昭斓,兵部侍郎之女,将门虎女,自幼习武,性子豪爽爱打抱不平。
初入南苑时,她见温弈舒欺凌温弈墨,便挺身而出,自此与温弈墨结为好友。
两人常常趁着温弈舒被夫子单独教导时,溜出去寻付玉等人玩耍,与其他世家小姐格格不入。
夫子见夏昭斓迟到,指着她怒喝。
“你,同她一样,戒尺二十下。”
夏昭斓可不是个乖乖挨打的主,她转身就跑,眨眼便没了影。
夫子追了几步,气喘吁吁,对着门外吼道。
“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出去,门外罚站。”
夏昭斓这才笑嘻嘻的停住脚步,回到温弈墨身边并肩而立。
她侧身低声问。
“弈墨,你怎么回事?往常咱们不都是一起跑的吗?怎么今日乖乖挨打?”
温弈墨掌心火辣辣的疼,没说什么,只回了她一个苦笑。
此时北苑廊下。
定远王府的质子安谈砚和西凉王府的质子魏然亦被罚站于此。
他们今日和往常一样,被太子刁难,与一群迟到的世家子弟,一同被夫子逐出课堂。
夫子碍于太子的身份,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如此处置。
旁边被罚站的世家公子们,非但不以为耻,反而沾沾自喜,终于摆脱了枯燥讲学。
他们兴奋的交头接耳。
“今日这雪来得突然,害我迟到。”
“迟到岂非更好?省得听那夫子念经,本就懒得来这书院。”
“是啊,都是家里老头子逼的。”
“嘿,你们刚刚过来,看见了永亲王府家的小郡主吗?”
“没看见。”
“我看见了,那小郡主长得真是标致,不过好像也站在廊下罚站。”
“看来她这南苑小霸王的称号,真不是浪得虚名的。”
“南苑小霸王?呵,有我嚣张吗?”
“哈哈哈哈哈,就是。”
一堆人笑成一团,里面夫子怒哼一声,很快便安静了下来。
听到嘉宁郡主几个字,安谈砚微微侧头,眼底掠过一丝好奇。
身旁的魏然耳朵一动,低垂着眼睫,显然也在凝神细听。
嘉宁郡主温弈墨,这个名字将他们带回六年前先帝的灵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