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凤隐归时 > 第35章 师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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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师的意思,是想借此寿宴寻一位有缘人。”

“他说,棋道即人道。不若就在这殿上,设一棋局,以棋会友。”

“届时,满座青年才俊皆可参与。棋艺最高者,便是家师的关门弟子。”

林石诣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本想直接定下太子,却被这年轻人几句话,变成了公开选拔。

这让他如何操控?

他尤其不想让安谈砚和魏然,与这锦晏的弟子有任何接触。

“太子殿下若能拔得头筹,自然也是家师的弟子。”无隅补充道,堵死了林石诣的后话。

林石诣盯着无隅,眼中杀机一闪而过。

好个牙尖嘴利的的小子。

他心中虽有万般不满,现在却不是发作的时候。

也罢。

他暗自盘算,等这小子出宫,便派人跟上。

只要找到了锦晏那老东西的藏身之处,还怕他不乖乖听命?

“好,”林石诣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就依先生说的办。”

无隅再次一揖,转身离去。

在他转身的瞬间,几道阴冷的目光,便如附骨之疽,黏了上来。

他毫不在意,步履从容,几个转折,便将那些尾巴甩得一干二净。

再办正事之前,他需得见见自家小师妹一面。

这盘棋要想赢,没有她可不行。

他来到紫宸殿外,对守在外面的可竹低声说了几句。

可竹领命,悄悄离开。

不多时,她便引着一个身影,来到了冷宫一处废弃的宫殿。

月光,透过破败的窗棂,洒在来人身上。

“大师兄?”

温弈墨的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惊喜。

无隅看着眼前已然长成亭亭少女的小师妹,眼中满是暖意。

她穿着一身华美的宫装,眉眼间却已有了几分他从未见过的锐利与沉静。

他想像儿时那般,伸手摸摸她的头。

手抬到一半,却又顿住了。

她已是嘉宁郡主,是大姑娘了,该避嫌了。

“师妹,长高了。”无隅温声笑道。

“师兄还是老样子。”温弈墨的眼眶有些发热。

“师傅他老人家……很想你。”无隅温柔地笑道,“给你带了些东西,江南的云锦,西域的蜜饯,还有些你喜欢的小玩意儿,都已送到王府了。”

温弈墨用力点头,将泪意逼了回去。

“师兄,”她很快恢复了镇定,“你怎么这时候进宫?可是为了安谈砚他们?”

无隅赞许地看着她。

“你都知道了?”

他想起了在长乐街上,那个由小乞丐制造的的骚乱。

他的小师妹,在那片混乱中,不动声色地从安谈砚身上拿走了东西。

真是长大了。

也更聪明了。

“我需要你帮个忙。”无隅不再绕弯子,将那半份禁军防卫图递了过去。

“把它,放到太子宫中。”

温弈墨接过图纸,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了其中的分量。

但是太子府守卫森严,要想将这么要命的东西悄悄放进去,可不是容易的事。

不过还好,她早有所准备。

太子宫中,有个对太子恨之入骨的老太监。

在宫中任劳任怨了几十年,孑然一身,无亲无故。

好不容易收了个同姓的小太监当了干儿子。

那孩子是个重情义的,老太监对他一分好,他就回报十分。

老太监以为后半生有望了。

没想到,只因给太子绾髻时,扯掉了太子一根头发。

那小太监就被暴戾的太子活活给打死了。

等老太监赶到的时候,那孩子的皮肉都被打烂了。

太子还放了狠话,不许宫中之人替那小太监收尸。

要让他烂在野外,被也够啃食。

老太监心痛至极,只想跟着小太监去了。

在他跳湖自杀之时,被温弈墨所救。

不但帮他安葬了干儿子,还安排了大夫替老太监治了一身的毛病。

从此,老太监就成了温弈墨在太子府里最深的眼线。

而这个眼线,现在到了启用的时候了。

“好。”她没有丝毫犹豫。

她从袖中取出一枚不起眼的玉佩,对站在一旁的可竹低声说道。

“可竹,你去找太子府那个老太监,将这东西给他看,他会帮我们把图纸放进太子府的。”

可竹点了点头,随后从温弈墨手中接过玉佩和图纸,很快消失在长廊上。

无隅则跟着温弈墨回到了宴席上。

温弈墨神色如常,走到母亲唐念绮身边,低声道:“母亲,女儿有些不胜酒力,若是一会儿醉了,便让人将我送到皇祖母宫里歇息吧。”

唐念绮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她抬起眼,深深地看进女儿的眼底。

那双清亮的眸子里,满是坚决。

“好。”唐念绮缓缓点头,只说了一句,“万事小心。”

温弈墨领着可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皇宫。

她要去林府那座别院,亲自看一看,那水下的宝库,究竟藏着怎样的惊天秘密。

而此时,紫宸殿内歌舞正酣,金樽玉液,觥筹交错。

靡丽的丝竹之声,将所有人的神情与心思都笼罩其中,真假难辨。

就在此时,一道清朗的声音忽然想起,穿透了这片浮华喧嚣。

“草民无隅,代家师锦晏,恭祝陛下万寿无疆。”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那自称锦晏大徒的青年,手捧一份卷轴,不知何时已走到了殿中。

他一身素色布衣,在这满殿华服间,显得格格不入,却又有一种遗世独立的风骨。

温明谦高坐于龙椅之上,眼神微眯,审视着他。

他早就知道这人会来,也知道锦晏那老狐狸想借他的寿宴,为自己挑个关门弟子。

无隅不卑不亢,再次躬身。

“家师云游在外,不能亲自前来,特备薄礼一份,聊表心意。”

“哦?”温明谦敲击着龙椅扶手,来了兴致,“锦晏先生的礼,朕倒是好奇得很。呈上来。”

内侍小心翼翼地接过无隅手中捧着的卷轴,呈递御前。

温明谦漫不经心地展开。

只一眼,他浑浊的眼眸便骤然一亮。

卷轴上,并非什么奇珍异宝,也不是贺寿的诗词歌赋。

而是一份条理清晰的——《西北水利疏通策》。

“……引坎儿井之法,筑防沙之林,改分地之制,行屯田之策……”

温明谦逐字逐句地看着,呼吸渐渐变得急促。

他正为西北入冬以来的大旱焦头烂额,边关军粮已是捉襟见肘。

而锦晏这份策论,字字珠玑,如同一把钥匙,解开了他眼前的死局。

“好!好一个锦晏!”

温明谦龙心大悦,忍不住拍手称赞。

“不愧是当世第一谋士!此策,胜过千军万马!”

无隅见状,趁热打铁道:“家师常言,有经世济民之才,不应只藏于山野。但他年岁已长,不能出山。故而想借陛下寿宴,在这写世家子弟之中,寻一位有缘的弟子,传其衣钵。”

“家师不喜俗礼,偏爱棋道,愿于殿前设一棋局,以棋会友,无论出身贵贱,皆可一试。胜者,便是家师的关门弟子。”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能成为锦晏的弟子,那可是鱼跃龙门,一步登天啊!

温明谦沉吟片刻,这事对他来说没有坏处,还能彰显他爱才之心。

他的目光扫过阶下众人,最终落定。

“准了。”

他要的,便是这份表面“公平”之下的暗流。

殿内歌舞升平,殿外,京城的夜色却被浓郁的血腥染红。

一处处宅院,一个个暗巷,林石诣安插多年的眼线,在御京王府亲信的利刃下,悄无声息地倒下。

一场酝酿已久的清洗,在寿宴的掩护下,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