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狂走出祖祠时，天刚亮。
右肩的伤口还在渗血，但不是那种要命的流法，更像是身体在提醒他——昨夜看到的东西，没一个是假的。
金血顺着经脉走了一圈，现在停在心口附近，暖烘烘的，像揣了块烧热的铁片。
七个储物袋在他背后轻轻震着，节奏和心跳对得上，仿佛昨晚那口青铜棺不只是放了段录像，还顺手给他体内装了个新零件。
他没回房换衣服，也没擦血，就这么一路走到议事厅门口。
守门的族卫想拦，被他一个眼神顶了回去。那人张了张嘴，最后只憋出一句“长老们已经在等了”，便缩到了柱子后头。
门推开的时候，厅内声音顿了一下。
秦战坐在主位上，脸色不太好看。旁边站着几位执事长老，一个个绷着脸，像是集体吃了馊饭。
南面客席坐着个穿墨袍的老头，胸前三颗银星闪得刺眼，手里捧着个玉匣，雕的是九曜星纹——典型的慕家礼制。
秦狂一眼就认出来，这玩意儿和黑市拍卖会上飞到他手里的残片，频率对得上。
“来了？”秦战开口，语气压得很低，“你可知这位是慕家外务特使苍玄大人？今日亲至，为的就是商议联姻之事。”
秦狂没应声，径直往里走。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让地面微微一颤。
七只储物袋随着步伐轻晃，灵压波动一圈圈散开，厅内几盏燃着的灯焰猛地缩成一点蓝光。
苍玄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嘴角扯了扯：“这位便是秦家少主？听闻天赋异禀，今日一见……倒是有几分气势。”
“有病？”秦狂停下，盯着他，“你是来送聘礼的，还是来挑刺的？要是后者，建议你现在就滚，省得待会儿被人抬出去。”
满厅哗然。
苍玄却不恼，慢悠悠把玉匣放在案上，指尖轻抚盖面：“我慕家愿以庶女联姻，结两域之好。聘礼为‘星引玉匣’，内藏九曜源晶碎片一枚，可助炼气者凝脉破境。此等诚意，放眼东荒，也找不出第二份。”
“哦。”秦狂点头，“所以你们拿个破石头，就想换我这个人？”
“少主言重。”苍玄微笑，“这是荣耀，不是交易。”
“荣耀？”秦狂忽然笑出声，“那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我梦见你家少爷亲自给我插了二十七根冰锥？位置准得跟练过三千遍一样。哦对，他还活着。我兄弟死了。”
厅内温度骤降。
秦战猛地站起：“狂儿！住口！”
“我说错了吗？”秦狂转头看他，“爹，你要我娶一个我连面都没见过的女人？就因为她说她代表和平？那我问你，北域和平的时候，她在哪儿？在我替你挡下三次刺杀的时候，她在哪儿？在我被关在禁地三天三夜差点饿死的时候，她有没有递过一碗饭？”
没人说话。
秦战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大局为重。若拒婚，南域必怒。届时战火蔓延，百姓遭殃，你担得起吗？”
“我担不起。”秦狂点头，“但我更担不起看着身边人一个个死在我面前，还笑着说‘为了大局’。”
他走上前，一把抓起桌上的联姻书，看也不看，撕成两半，随手一扬。纸屑如雪，飘落在玉匣上。
下一秒，他抬起脚，狠狠踩下。
“咔嚓”一声脆响，玉匣四分五裂，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晶体蹦出来，滚到苍玄脚边。老头低头看了一眼，脸色终于变了。
“这婚，我不结。”秦狂收回脚，踩在碎裂的匣子上，鞋底碾过残留的星纹，“回去告诉慕天罡，他想用女人换地盘，找错人了。我秦狂的命，轮不到你们拿去当筹码。”
苍玄缓缓起身，袖口微动，一道寒气悄然滑出。
“秦少如此不识抬举，那这婚约……便以战约代之。”
话音未落，冰符脱手而出，直奔秦狂面门。
速度快得带出残影。
可秦狂根本没动。
左脸金纹一闪，第七储物袋自动开启，一面刻满星纹的铜镜飞出，在空中划出半弧，精准撞上冰符。轰的一声，寒气炸开，侧柱石面瞬间结出蛛网状冰层，咔咔作响。
“你再说一遍？”秦狂往前一步，踩碎脚下最后一块玉片，“战约？你也配？”
苍玄瞳孔一缩，终于露出一丝忌惮。
“你不怕引发两域之战？”
“怕啊。”秦狂咧嘴一笑，“但我更怕我兄弟死在我前面。你说的那场战争，我已经看过了。我不想再看第二遍。”
他逼近一步，声音压低：“所以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自己走；第二，我把你打出去。选哪个？”
厅内寂静如坟。
良久，苍玄收起玉匣残骸，冷哼一声：“好，很好。秦家少主果然狂妄。此事，我家主自会定夺。”
他转身走向门口，袍角扫过地面碎屑。
“等等。”秦狂忽然开口。
苍玄脚步一顿。
“替我带句话。”秦狂笑了笑，“就说——他想娶我，也得看他有没有那个命。”
老头没回头，推门而出。
风从门外灌进来，吹得案上残纸乱飞。
秦战盯着儿子，掌心猛然拍向桌面。灵玉地板应声龟裂，蛛网般的裂痕蔓延至墙角。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他怒喝，“这一撕，不只是撕了婚书，是撕了北域十年安稳！”
“那又怎样？”秦狂直视他，“如果你连自己的儿子都能卖，秦家还有什么资格称北域之主？你以为他们真在乎和平？他们只是想找个听话的傀儡。而我，偏偏最讨厌被人安排人生。”
他忽然扯开衣襟，露出右肩。
伤口尚未愈合，金血仍在缓慢流动，与左脸印记同频闪烁，一明一暗，像是某种回应。
“昨夜我见到了未来。”他说，“铁无涯死在慕家冰锥之下，胸口插了二十七根，一根不少。如果今天我点了头，明天就是北域血流成河。你说大局为重，那你告诉我，谁来为我兄弟的命负责？”
秦战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话。
厅内一片死寂。
就在这时，铁无涯无声出现在门口，一身铠甲未卸，站在秦狂身后半步，右手已按在刀柄上。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碎匣，又看向秦狂肩上的伤，眼神从最初的担忧，慢慢转为坚定。
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
秦狂没回头，只是低声说了句：“站稳了，接下来可能有点吵。”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传令兵冲进来，声音发抖：“报——南域方向传来灵力波动！三支先锋军已越境，正朝北关推进！领军人物……是慕天罡亲弟，慕无锋！”
所有人变色。
秦战猛地抬头：“这么快就动手？”
“不然呢？”秦狂冷笑，“他们本来就没打算谈。婚书是幌子，试探才是目的。现在试探完了，该亮刀了。”
他缓缓转过身，面向父亲，七只储物袋同时震动，灵压如潮水般涌出。
“你要我妥协？可以。但现在的问题是——他们已经不给你妥协的机会了。”
秦战死死盯着他，额角青筋跳动。
“你到底想怎么样？”
秦狂没回答。
他只是抬起手，将最后一张婚书残页捏在指尖，轻轻一搓。
纸灰飘落，正好盖住地上碎裂的玉匣。
“我想怎么样？”他笑了，“我想让他们知道，惹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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