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念并没有立刻回家属院。
她在镇子外围一个废弃的泵房里停了下来,确认身后无人跟踪后,才闪身进入了空间。
仓库里依旧灯火通明,货架高耸入云。
她走到生活用品区,拧开一瓶矿泉水,先将那把匕首冲洗干净,又用湿巾仔细擦了擦手。
做完这一切,她才将今晚的收获:十一块钱和十张工业券,从怀里掏了出来。
钱和票,在这个年代就是活下去的底气。
有了这些,三天后收回房子,她就有钱去置办最基本的家具,不至于让陆渊跟着她睡地铺。
她找了一个密封袋将钱和票据装好,又从货架上取下一个不起眼的饼干铁盒,将密封袋放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她才安心地回到了家属院。
夜深人静,整个院子都黑漆漆的,只有几户人家还亮着微弱的油灯。
江晚念悄无声息地溜回了那间破败的土坯房。
她摸黑走到床边,掀开稻草铺就的床垫,将那个饼干铁盒塞进了最里面的一个破洞里,又用稻草仔细盖好。
做完这一切,她才松了口气。
看了看墙上那个早就停摆的破挂钟,她估摸着时间,陆渊的夜训也该结束了。
那个男人,白天给了她所有的钱和票,晚上还要饿着肚子去参加高强度的训练。
江晚念心里微微一动。
她不是什么圣母,但也不是铁石心肠。
陆渊虽然冷,却给了她在这个时代唯一的庇护,甚至在她那么“作”了之后,还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
冲着这份难得的信任,她也该有所表示。
想到这里,她不再犹豫,转身又进了空间。
这一次,她直奔食品区。
货架上,真空包装的酱牛肉、油润的广式腊肠、整只的烧鸡……琳琅满目。
但这些东西都不能拿出去,太过惊世骇俗。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了一袋饱满的东北大米和一块用油纸包好的五花肉上。
白米饭,红烧肉。
在这个吃糠咽菜的年代,这无疑是顶级的美味。
她取了大约一斤米,又切下一块巴掌大的五花肉,分别用两个不起眼的旧布袋装好。
这样就算被人看见,她也能推说是从城里亲戚家拿的。
做完准备,她提着东西,轻手轻脚地走向了院子里的公用小厨房。
厨房里黑漆漆的,只有灶膛里还有一点点未曾熄灭的余烬。
江晚念熟练地添上柴火,将火重新烧旺。
她淘了米,放在锅里,又将五花肉切成小块,简单地用空间里取出的酱油和糖处理了一下。
很快,一股浓郁的米香和肉香,就从这个小小的厨房里飘了出去。
……
陆渊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家属院时,已经是深夜。
高强度的夜间拉练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此刻他只觉得饥肠辘辘。
他习惯性地准备回那间冷冰冰的土坯房,却在路过公用厨房时,脚步猛地一顿。
空气中,飘着一股他许久未曾闻到过的香气。
是肉香!
而且还有……白米饭的香气!
陆渊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么晚了,谁家在做饭?
还做得这么奢侈?
他心中带着一丝警惕,放轻脚步,朝着厨房走了过去。
昏暗的油灯下,一道纤细的身影正背对着他,站在灶台前,拿着勺子在锅里轻轻搅动。
是江晚念。
陆渊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她不是说去城里找亲戚了吗?
怎么会在这里做饭?
而且,她哪里来的米和肉?
“你在做什么?”陆渊的声音有些沙哑。
江晚念闻声回头,看到是他,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你回来了。”她语气平静,“训练辛苦了,我煮了点东西,马上就好。”
她的态度太过自然,让陆渊不知道该继续问什么。
陆渊的目光越过她,落在了灶台的锅里。
锅里,是晶莹剔透的红烧肉,和一大锅香喷喷的白米饭。
陆渊的瞳孔骤然一缩,他那张冷峻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震惊”的神情。
“这些东西,你从哪里来的?”
他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紧张。
这可不是普通的食物。
在这个连吃饱饭都是奢望的年代,这样一顿饭,足以引起轩然大波。
他首先想到的不是口腹之欲,而是危险。
她一个女人,从哪里弄来这些东西?
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江晚念看出了他眼底的警惕和担忧。
她心里叹了口气,这个男人,真是个标准的军人,永远把纪律和规矩放在第一位。
“今天去城里,运气好,碰到了一个远房表叔。”
她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脸不红心不跳。
“他看我可怜,就给了我一些,让我带回来给你补补身子。”
这个借口漏洞百出,但却是眼下唯一的解释。
她一边说,一边盛了一大碗冒着尖的白米饭,又用勺子舀了满满的红烧肉,连肉带汁地浇在了饭上。
“别担心,来路很干净。”
她将那碗饭递到陆渊面前。
“快吃吧,都饿了一天了。”
陆渊没有接。
他的目光紧紧地锁在江晚念的脸上,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可是没有。
她的眼神清澈坦然,没有任何心虚和闪躲,只有一片让人看不透的平静。
厨房里,只有灶膛里的柴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那碗红烧肉饭的香气,像一只无形的手,不断地挠着陆渊的五脏六腑。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吃白米饭是什么时候了,更别提这肥瘦相间、油光锃亮的红烧肉。
最终,饥饿战胜了理智。
陆渊默默地接过了碗,粗糙的指腹碰到了碗壁的温热。
他没有坐下,就那么站在原地,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裹满了酱汁的五花肉,送进了嘴里。
肉块入口的瞬间,陆渊的眼睛猛地睁大了。
肥肉的油脂香瞬间在口腔里爆开,瘦肉炖得软烂入味,咸中带甜的酱汁包裹着舌尖,那是一种极致的、能让人灵魂都颤抖的满足感。
紧接着,他扒了一大口饭。
香甜软糯的白米饭,混合着肉汁,每一粒米都吸饱了精华。
太好吃了!
这是天堂吗?
陆渊再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也顾不上追问这些东西的来路,他像一头饿狼,开始风卷残云般地吞咽起来。
江晚念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这个身姿挺拔、在外人面前永远冷硬如钢的男人,此刻正捧着一个粗瓷大碗,吃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个画面,有点好笑,又有点心酸。
她自己也盛了一小碗,慢条斯理地吃着。
很快,陆渊碗里的饭就见了底,他甚至用筷子将碗底最后一点肉汁都刮得干干净净。
吃完,他捧着空碗,站在那里,半天没有动。
仿佛还沉浸在刚才那顿饭带来的巨大冲击里。
过了许久,他才抬起头,再次看向江晚念。
他没有再追问那个所谓的“远房表叔”。
他知道,她不想说。
而他,竟然鬼使神差地,选择了相信她。
“我吃完了。”
陆渊将空碗递给她,声音温柔了几份。
“嗯……很好吃。”
说完,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谢谢。”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说谢谢。
江晚念低头笑了笑。
看来,想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有时候,还真得先抓住他的胃。
尤其是在这个缺吃少穿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