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陆渊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向了厨房。
屋子不大,厨房就在隔壁,用一道布帘子隔开。
很快,里面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还有拉风箱的声音。
江晚念靠在椅子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胃里的灼烧感越来越强烈,她闭上眼睛,意识沉入空间。
仓库里,一排排货架上琳琅满目。
她甚至看到了自己最爱吃的螺蛳粉、酸辣粉,还有各种口味的薯片和可乐。
天知道,在末世那十年,这些东西比黄金还珍贵。
她咽了口口水,强行把视线从那些零食上移开。
现在不行。
陆渊就在隔壁,她不能凭空变出食物来。
当务之急,是先用陆渊给的食物填饱肚子,恢复一点体力。
其他的,以后再慢慢图之。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陆渊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走了出来。
一股淡淡的玉米糊糊的香味飘了过来。
碗里是半碗黄澄澄的玉米面糊糊,上面撒了一小撮盐,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看着这碗糊糊,江晚念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家里只有这个。”陆渊把碗放在她面前的桌上,又递过来一双筷子。
“谢谢。”江晚念接过来,真心实意地道了谢。
她拿起筷子,搅了搅碗里的糊糊。
糊糊熬得很稀,几乎能当水喝。
她用筷子夹了一点送进嘴里,一股粗糙的口感瞬间蔓延开,还带着一丝淡淡的苦涩味。
真难吃。
江晚念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但脸上却不动声色,一口一口地慢慢吃着。
陆渊就坐在她对面,没有离开,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江晚念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这家伙的压迫感太强了,就算不说话,也像一座山似的压在你面前。
“那个……你吃了吗?”她没话找话。
“在部队吃过了。”陆渊回答。
“哦。”
话题就此终结,气氛再次陷入尴尬。
江晚念加快了速度,几口就把那半碗糊糊喝了个精光。
胃里有了点东西,虽然还是饿,但那股火烧火燎的感觉总算被压下去了。
她放下碗,感觉自己活过来了一点。
“我吃完了。”
陆渊“嗯”了一声,站起身准备收拾碗筷。
就在这时,江晚念忽然想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能再给我倒杯水吗?要热的。”她看着陆渊,眼神可怜巴巴的。
陆渊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拿着碗和她的搪瓷缸子转身又进了厨房。
机会来了!
江晚念立刻调动意念,从空间里取出一小包白糖。
这是她在末世时,从一个废弃的糖厂里搜刮来的,量大管够。
她飞快地撕开包装,将白糖倒进刚才喝糊糊的碗里。
碗底还剩下一点点糊糊的余温,白糖很快就融化了。
她用手指蘸了一点点放进嘴里。
一股久违的甜味瞬间在味蕾上炸开!
天啊!
江晚念幸福得差点流下眼泪。
她迅速喝干净碗底的糖水,又把包装纸飞快地收回空间,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超过五秒钟。
做完这一切,她又重新瘫回椅子上,装出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
陆渊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水走出来,放到她手边。
“谢谢。”
江晚念捧着搪瓷缸子,小口小口地喝着热水。
热水的温度,加上刚才那一点糖分带来的能量,让她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一丝血色。
陆渊将洗干净的碗放回碗柜,回过头,正好看到她满足地眯起眼睛的样子。
那神情,像一只偷吃到腥的猫。
他的眼神闪了闪,终究还是没问什么。
“你好好休息吧,我去找领导撤销报告。”
陆渊说完,转身就准备出门。
他今天特意请假回来处理离婚的事,现在事情有变,必须尽快去销假和处理报告。
“等一下。”江晚念叫住了他。
陆渊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那个……”江晚念有点不好意思,“你能不能……留点钱和票给我?”
她现在身无分文,空间里的东西又不能直接拿出来用。
在这个时代,没有钱和票,寸步难行。
要是以前的江晚念提出这个要求,陆渊只会觉得她贪得无厌。
但现在,看着她苍白着脸,小心翼翼的样子,他却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打开,把里面所有的钱和票都拿了出来。
一共是十二块五毛钱,还有一叠各式各样的票据,粮票、布票、工业券……
他把钱和票都放在桌上,推到江晚念面前。
“省着点用。”
“这么多?”江晚念有些惊讶。
她知道,陆渊每个月的津贴大部分都寄回了老家,留给自己的并不多。
这几乎是他这个月全部的家当了。
“嗯。”陆渊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门被关上,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江晚念看着桌上的钱和票,心里五味杂陈。这个男人,虽然冷冰冰的,但作为丈夫,是真的没得说。
原主真是瞎了眼。
她小心翼翼地把钱和票收好,感觉自己终于有了点在这个世界上立足的底气。
身体有了点力气,她站起身,开始打量这个所谓的“家”。
这一看,江晚念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屋子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头。
吃饭睡觉都在这一间屋里,墙角用布帘子隔开的地方就是厨房。
墙壁是土坯的,墙皮已经大片脱落,露出里面枯黄的干草。
窗户很小,又是朝北开的,导致整个屋子光线昏暗,还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
这条件,跟末世的地下避难所也没差多少了。
江晚念心里一阵犯堵。
不对劲,这太不对劲了。
陆渊年纪轻轻就是营级干部,前途无量。按规定,他分配的房子就算不是最好的,也绝不至于是这种家属院里最差的土坯房!
陌生的记忆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像放电影一样,一幕幕画面在眼前闪过。
江晚念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她想起来了。
半年前,陆渊的部队分新房。
以他的级别,本可以分到一栋崭新的青砖大瓦房,两室一厅,窗明几净,阳光充足。
可就在房子钥匙快发下来的时候,婆婆张翠霞带着小叔子陆建军,从老家杀了过来。
那天,张翠霞一哭二闹三上吊,抱着陆渊的大腿,鼻涕眼泪抹了他一裤子。
“陆渊啊!你得帮你弟弟啊!你弟弟谈了个对象,人家姑娘说了,没个像样的婚房,这婚就不结了!”
“你是营长,以后有的是好房子住!可你弟弟就是个普通工人,这辈子就这一次机会了!你就当可怜可怜他,把这好房子让给他吧!”
当时的原主自然是一百个不同意,又哭又闹,骂张翠霞偏心眼。
可她的话,在这个家根本没分量。
陆渊被他妈哭得心烦意乱,再加上常年不在家,对家人心怀愧疚,最后还是点了头。
于是,那本该属于他们的青砖大瓦房,就这么被小叔子陆建军和他未过门的媳妇占了。
而他们夫妻俩,则被安排进了这间又老又破,原本是用来堆放杂物的土坯房里。
张翠霞当时还美其名曰:“你们俩先将就一下,这屋子离菜地近,我住着也方便帮你们种点菜!”
结果呢?
菜地里的菜,一根都没进过江晚念的嘴。
想到这里,江晚念气得差点笑出声。
好一个“可怜可怜他”,好一个“先将就一下”。
这偏心简直偏到胳肢窝去了!
大儿子有出息,就该当牛做马,为小儿子铺路?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江晚念走到窗边,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窗,朝不远处望去。
家属院的房子排列得很整齐,几十米外,一排崭新的青砖房在阳光下特别显眼。
其中一户,窗户上还贴着红双喜,门口晒着崭新的被褥。
那就是本该属于她的家。
江晚念眯起了眼睛,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在末世,为了一个罐头,她都敢跟人拼命。
现在,有人占了她的房子,还想让她忍气吞声?
做梦!
以前的江晚念或许会哭闹,会绝望,但她不会。
她只信奉一个原则:我的东西,谁也别想抢。谁抢了,我就让谁十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