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锦的平静持续了三日。
三日间容青凌再也没回过院子。
宁锦用的饭一日比一日少。
秋云劝说:“奴婢去打听了一下,谭姑娘病得很厉害。”
“这会子连饭都吃不下了,侯爷这段时间都在寻医问药。”
吉祥好奇地追问:“表小姐到底是何人?侯爷未免太伤心了一点。”
她神情天真:“莫不是与咱们府上很亲?”
吉祥自是不知谭铃雪的身份。
秋云面有难色,一时不知怎么介绍。
宁锦看着吉祥天真的面容,忽然也想问一问:“是啊,到底是何人?”
生死故交之女,对她好是应当的。
只这好需要衣不解带陪在身侧吗?
宁锦摸着自己的心。
跳得很不安。
“锦儿!”
日渐沉寂的心似乎因为这一声呼喊重新注入了活力。
宁锦站起来,嘴角的弧度连自己都没意识到向上翘起:“青凌!”
容青凌没心情注意她的变化。
他匆匆几步走进,握着宁锦的两肩:“你母亲留给你的续命丸呢?”
宁锦愣了一下。
曲芳院的门口还站着另一人。
是谭铃雪的丫头。
宁锦的脑袋似是转不动了:“在我的房间里收着。”
容青凌马上往房里走。
宁锦一把拉住他:“侯爷,你要做什么?”
容青凌心急如焚:“雪儿情况很不好!连百年老山参吊着都没用。”
容青凌似是觉得此事理所应当:“宫中御医说,唯有血灵芝可以一救。”
“只这药材世间罕见,当年西域进贡过两株,一株在皇宫里,另一株赐给了救太后有功的功臣。”
“那个人就是你的母亲。”
容青凌轻声说:“这事儿你也知道的是不是?”
宁锦当然知道。
容青凌知道此事也是因为宁锦告诉她的。
宁母在宫中救过圣驾,得了一株血灵芝。
后面被她制成了药丸,因血灵芝传闻可以生死人肉白骨,故此取名续命丸。
宁母曾说,她们家姑娘的体质都虚弱。
当年她生宁锦的时候九死一生。
也因此无法继续生育。
所以这丸药,就留着生产时服用。
宁锦曾将此事当做遗憾告诉容青凌。
因为宁母在外被匪徒绑架,继而身死。
宁锦连用这续命丸的机会都没有就永远失去了她娘亲。
如今,容青凌为了谭铃雪那个病秧子就要取走这颗药丸?
宁锦咬着牙,身体有细密的颤抖。
心似乎又冷又痛。
她什么补充的话都说不出来。
只机械地吐出了三个字:“我不给。”
随着月份渐大,宁锦的肚子也慢慢显怀。
只不知是不是心思过重,只有小腹有一点隆起的弧度。
脸比过往还要尖瘦了,巴掌大的小脸,眼睛也显得愈发大,直勾勾地盯着人时惹人心慌。
容青凌在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心下无意识地冒出了烦躁。
可看着这双眼睛,终究还是没说出重话。
他缓和了一下语气:“那是一条人命。”
宁锦重复了一遍:“我不给。”
容青凌忍不下去了:“那是一条人命,宁锦,你就这么冷血残忍吗?”
宁锦咬着唇:“冷血?残忍?”
她深吸一口气:“容青凌,你明明知道,那是我母亲唯一留下来的东西。”
宁锦想不哭的。
可说着说着语调还是哽咽了。
只她坚持着将话说完了。
“我母亲死后所有东西都被抢夺一空,只有她为我准备的一颗药丸。”
“为什么我要为了谭铃雪,就毁掉它!”
容青凌再也忍不下去了。
他轻轻地甩了宁锦一个巴掌:“你疯了吗?人命和死物怎么能相比?”
顾念着宁锦还有身孕,他克制了自己的巴掌。
只这一巴掌羞辱的意味远超其它。
宁锦的心底涌上来了呕吐的冲动。
她轻声道:“天底下那么多今日待死的人命,侯爷怎么不为了他们来求我母亲的遗物呢?”
容青凌:“你?!”
宁锦轻轻扭头,安静地看着他:“因为这个人是谭铃雪,是不是?”
是的。
但容青凌不敢承认。
他狠狠甩袖:“让开!”
既不给他,他就去抢!
宁锦自然不愿,拉住他的袖子。
可容青凌的力气哪是她能抵抗的。
她被容青凌的手挡开,差点摔在地上,还是吉祥快步上前将她扶住。
秋云一把跪在地上,扯住了容青凌的裤腿:“侯爷,那是夫人留给小姐的续命药啊!”
“夫人生小姐时伤了身子,她们家所有姑娘们的身体都弱。”
“夫人的亲娘也是难产而亡。”
“夫人得了这颗药,就是希望小姐生孩子的时候能够多一分保障!”
“侯爷,小姐现在已经怀了您的孩子!”
秋云声声泣血:“您怎么能断了小姐的希望呢?!”
宁锦安静地垂靠在吉祥的怀里,无声无息,和死了一般。
容青凌感到不可思议:“这只是一个可能性罢了。”
“你家小姐是我容府的主母,怎么可能让她生孩子的时候出事?”
“如今明明有一条命等着施救,却因为这样虚无缥缈的事情放弃,何其自私?!”
容青凌冷冷地道:“嫉妒成性,可不是当家主母该有的气度!”
他直接进去,一阵翻倒之后,就带着药瓶急匆匆地离开。
宁锦缓缓推开门。
秋云看见里面景象,倒吸一口冷气。
乱糟糟的一片。
宁锦今早刚刚插入花瓶里的花,常看的书,一件件漂亮的衣裳……
所有的一切都乱了。
“小姐……”秋云都不敢看宁锦的表情。
宁锦轻声道:“秋云,为何你一会儿喊我小姐,一会儿喊我夫人?”
秋云愣了一下,这般八竿子打不着的话,宁锦此时提这个是为了什么?
她就是下意识地这么喊:“这个……”
“我知道。”
宁锦重复了一遍:“我知道。”
宁锦道:“因为你也和我一样恍惚。”
“恍惚我到底是嫁给了容青凌,还是嫁给了容侯爷。”
“判若两人。”
宁锦忽然疾步上前,拿出剪刀,将那些翻乱的被子,书,花,全都剪得七零八落。
“小姐!小姐!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啊!”
秋云抱着宁锦哭叫:“小心伤了自己!”
“呕!”
宁锦直接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