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雪凝暗暗感慨。
真实狡兔三窟。
秘密真不少,而且放在不同的地方。
这三个夜晚没有白熬!
宋雪凝等了片刻,才跳上屋顶,向下观察。
庙宇内,蛛网遍布,神像大多残破不堪,东倒西歪。
唯有大殿正中央,供奉着一尊与四周格格不入的木雕佛像。
那是一尊欢喜佛。
佛像的脸上,雕刻着一种极为诡异的笑容。
慈悲中透着妖邪,让人看久了便会心生寒意。
殷娘走到那尊邪佛像前,恭恭敬敬地跪下,将灯笼放在一边。
她祷告了许久,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只见她越来越愤怒,表情越来越狰狞,接着破口大骂。
宋雪凝听了一阵,都是骂男人忘恩负义刻薄寡恩之类。
殷娘骂累了,又嚎啕大哭。
哭声凄惨。
宋雪凝闻之,差点落泪。
眼泪停止后,她伸出双手,用那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从自己的耳后抠住了脸皮的边缘。
宋雪凝暗暗纳闷,这是做什么?
“嘶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
殷娘竟将那张完美无瑕的脸皮,完整地撕了下来。
宋雪凝大惊。
这竟然是志怪小说的画皮之术!
月光透过破损的窗棂,照亮了她隐藏在画皮之下的面容。
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陈旧伤疤,像是被刀砍过一般。
此张脸应该才是殷娘本来的面目。
难道她之前被人毁容了?
只见殷娘双手捧着那张薄如蝉翼的画皮,神情虔诚而狂热。
她将其小心翼翼地供奉在了邪佛像前的一个黑漆木盒之上。
做完这一切,她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锦囊。
打开锦囊,里面竟是几只火的枯骨蝶。
她将几只火的枯骨蝶放在一个铜碟中点燃。
口中念念有词,念诵着晦涩难懂的咒文。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枯骨蝶燃烧后,冒出一缕缕粉红色烟雾。
烟雾在空中盘旋,仿佛有生命一般,缓缓地飘向那个盛放着画皮的木盒。
木盒上的画皮就如同饥饿的活物,疯狂吸食粉红雾气。
很快,表面竟泛起了一层润泽的光晕。
那原本略显苍白的肌肤,瞬间变得红润鲜活,仿佛刚刚从活人脸上剥下一般。
宋雪凝目瞪口呆。
看来赵灵芸等人的毁容果然和枯骨蝶有关,和殷娘有关。
只是,她还没想明白其中道理。
殷娘看着画皮之脸在吸食了精气后愈发娇艳,脸上那张可怖的真容便露出了痴迷而满足的笑容。
“快了,就快了……”她轻声呢喃,声音里充满了渴望。
“等吸干所有人的精气,你,就能与我永不分离了……”
她的目光,随之转向了邪佛像的旁边。
那里,竟然还晾着好几张同样惨白的人皮。
宋雪凝一眼就认出,其中一张正是赵灵芸的脸。
难怪她们的脸看起来像是被揭走了一般,原来是真的被活生生剥走了!
宋雪凝强忍着胃中翻涌的恶心与滔天的怒火,死死地咬住了牙关。
不行,不能冲动。
这古庙邪气冲天。
自己若是此刻现身,只打草惊蛇,反而错过了进一步调查的机会。
殷娘再次戴回那张画皮,恢复成那个妩媚动人的花铺掌柜,提着灯笼缓缓离去。
宋雪凝这才从房梁上一跃而下,化作人形。
……
为了弄清那古庙的来历,她四处走访调查。
正好西郊附近有一位百岁老人,是忘忧斋的常客。
宋雪凝等到天亮,便去找老先生打听。
老人听闻她问起那座庙,浑浊的眼睛里立刻浮现恐惧,连连摆手:“姑娘,那地方……去不得啊!那是座怨女庙,邪性得很,几十年前就没人敢靠近喽!”
宋雪凝温声道:“老伯,您见多识广,可否详细说说?我近日查案,线索似乎指向那里,心中实在不安。”
老人叹了口气,陷入回忆:“唉,说起来,那庙也有些年头了。早先香火还行,后来,大概是四十多年前吧。城里一位大户小姐,因脸上有块胎记,被夫家嫌弃,百般折辱。那姑娘性子烈,万念俱灰,竟穿着一身红嫁衣,跑进那庙里,悬梁自尽了!”
“自那以后,怪事就不断。先是她那夫家,不出一年,满门暴毙,死状那叫一个惨!接着,凡是进庙的人,尤其是年轻男子,多半离奇失踪。官府也派过衙役去查,结果进去的人,再没出来过。久而久之,就成了禁地,再没人敢去了。”
宋雪凝暗暗猜测,殷娘估计也是因容貌被弃,心生滔天怨恨。
身世与那位含恨自尽的怨女何其相似。
同病相怜,怨气相吸。
殷娘可能在自尽未遂后,与那积怨成魔的厉鬼达成了某种可怕的交易。
厉鬼助她恢复容貌,并且帮她报仇,而她则为厉鬼献上美貌女子精气。
宋雪凝追问道:“老伯,那庙里供奉的佛像,甚是奇特,似是欢喜佛的模样。您可知这庙最初是为何而建,怎会有这样一尊佛?”
老人皱紧眉头,努力回想,最终摇头:“这个可就说不清了。我只记得那庙一直就邪门,那尊佛也怪得很,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毛。有人说那佛早就有了,也有人说是那小姐死后才出现的。年头太久,真相如何,谁也说不准。姑娘,听我一句劝,那地方晦气,沾惹不得!”
宋雪凝心中凛然,这座庙和那尊邪佛,恐怕藏着比殷娘更深的秘密,绝非简单的怨女作祟那么简单。
她谢过老人,心中已将此庙列为极危险之地,暗忖日后若有必要深入,定需万分谨慎。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忘忧斋,宋雪凝正想稍作休憩,门外响起一阵急促而沉重的敲门声,显然来者心绪不宁。
开门一看,是柳青。
她脸色苍白,一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鬓也有些微散乱。
但眼神却异常清亮,只是带着一丝骇然。
她没有喊叫,拉住宋雪凝的手腕,快步将她带入店内,反手关上了门,然后才用急促但清晰的声音说:
“雪凝,出大事了。灵芸……灵芸她失踪了!”
宋雪凝心中猛地一咯噔:“柳青姐姐,你别急,把话说清楚。什么时候发现不见的?上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
柳青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但语速依旧极快:“就在昨日午后。丫鬟去送茶点,发现屋内空无一人。赵府上下已翻找数遍,包括后院的枯井、废弃的柴房,皆不见踪影。问过门房,并未见她外出。简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宋雪凝眉头紧锁,冷静分析:“府内搜寻无果,若非她自己有意隐匿,便是被人以非常手段带离。她近日情绪不稳,又与殷娘牵扯甚深……柳青姐姐,你可曾留意她近日有无异常言行?或接触过什么特别之物?”
柳青叹道:“自毁容后,她便将自已封闭起来,拒绝见人,连我也不例外。我也不知有何异常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