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夜色还未完全吞噬天空,只留下一抹深邃的靛蓝。
林家的小厨房里,铁锅与烈火正进行着一场热烈的交响。
周云将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块在滚油中爆得焦黄,油脂滋滋作响,每一声都像是在宣告着富足。酱油、冰糖、八角、桂皮下锅的瞬间,一股霸道绝伦的浓香轰然炸开,化作一只无形的大手,蛮横地攥住了整个中院所有人的嗅觉神经。
那香味,带着肉的醇厚,酱的咸鲜,糖的焦甜,还有干豆角吸收了汤汁后散发出的独特醇香,一层叠着一层,钻进门缝,爬过窗台,蛮不讲理地侵入每一户人家的鼻腔。
院子里,正在淘洗衣裳的妇人动作慢了下来,忍不住朝着中院的方向探头。刚下班回家的男人们,闻到这味儿,肚里的馋虫瞬间被勾得翻江倒海,脚下的步子都快了几分。
后院,贾家。
气氛尤其压抑。
“奶奶,好香啊……”
贾家的独孙,棒梗,正趴在窗沿上,小小的鼻子用力地翕动着,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林家的方向,嘴角挂着一串晶莹的口水,几乎要滴落到满是补丁的衣襟上。
“我想吃肉!”
他扭过头,声音里带着哭腔。
贾张氏坐在炕沿上,阴沉着一张老脸。她的面前摆着一碗清汤寡水的窝窝头,旁边是一碟黑乎乎的咸菜。那窝窝头剌嗓子,那咸菜齁得人发苦。
可隔壁传来的肉香,却甜得让人发疯。
她用力地吞咽了一下,喉结滚动,干涩的喉咙里却只有苦涩的口水。
一股无名之火在她胸膛里猛地窜起,烧得她五脏六腑都疼。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
她猛地一拍大腿,声音尖利地骂道,也不知是在骂孙子,还是在骂那不识趣的肉香。
“那林家就是个黑心肝的丧门星!自己躲在屋里吃香的喝辣的,也不知道接济一下邻居!烂了心肝的东西,吃死他!”
咒骂声中,她浑浊的眼珠子忽然一转,一道算计的光芒在眼底闪过。
她冲棒梗招了招手,压低了声音,那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带着一股子阴冷的诱惑。
“乖孙,想不想吃肉?”
“想!”
棒梗的眼睛瞬间亮了,小鸡啄米似的用力点头。
“那你听奶奶的。”
贾张氏凑到他耳边,嘴角的褶子堆成一抹阴险的笑容,呼出的气息都带着一股酸腐味。
“等天再黑点,院里没人了,你悄悄溜进他家厨房。奶奶白天瞅见了,他家厨房门就是虚掩着的。”
“把那锅肉,给奶奶整个端回来!他家就一个男的,你动作快点,神不知鬼不觉的,肯定发现不了!”
在贾张氏的观念里,邻居家的东西,尤其是这种吃进嘴里的好东西,放在他家锅里和放在自家锅里,没有任何区别。谁抢到,就是谁的。
棒梗的脑子里已经被红烧肉的幻想填满了,那油光锃亮、颤颤巍巍的肥肉仿佛就在眼前跳动。
他想都没想,重重地点了点头。
夜色渐深,月亮被乌云遮蔽,院子里昏暗一片。
棒梗借着墙角的阴影,像一只觅食的老鼠,踮着脚,猫着腰,悄无声息地摸到了林家的厨房外。
他把眼睛凑到窗户的缝隙上,往里窥探。
那口黑色的铁锅就安安静静地放在灶台上,锅盖的边缘还丝丝缕缕地冒着热气,那股要人命的香味,更加浓郁了。
他的心脏砰砰直跳,一半是紧张,一半是兴奋。
他学着大人的样子,左右看了一眼,确认四下无人,然后伸出小黑手,轻轻一推。
厨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
他侧着身子,敏捷地闪了进去。
锅就在眼前!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搓了搓手,伸手就朝着那滚烫的锅沿抓去。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份滚烫的瞬间。
一只手从他身后的黑暗中闪电般伸出,那只手的大,超出了他的想象,手掌上的皮肤粗糙而有力,像一把铁钳,一把就攥住了他的手腕。
“小东西,干什么呢?”
一个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直接在他耳边响起。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根冰锥,瞬间刺穿了他的耳膜,扎进了他的骨髓里。
棒梗浑身猛地一哆嗦,一股热流瞬间从两腿之间涌出,裤裆立刻湿了一片。
他吓得尿了裤子。
林卫甚至没有看他,手腕一用力,就这么单手把棒梗从厨房里提溜了出来,像是提着一只犯了错的小鸡崽。
“砰”的一声,他把棒梗扔在了院子中央的空地上。
棒梗摔了个结结实实,屁股生疼,脑子也终于从极致的恐惧中反应了过来。
他张开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扯开嗓子嚎了起来。
“啊!救命啊!林卫打人啦!”
这声哭嚎凄厉无比,瞬间划破了四合院的宁静。
“谁啊!”
“怎么了这是?”
各家各户的灯光一盏盏亮起,门被推开,人影晃动。
后院的门“哐当”一声被撞开,贾张氏像一颗出膛的炮弹,第一个冲了出来。
她一眼就看到了被扔在地上、满身尘土、还在鬼哭狼嚎的宝贝孙子。
她的心疼和愤怒瞬间达到了顶点。
贾张氏二话不说,跑到院子中央,都没看林卫一眼,直接双腿一软,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哎哟喂!没天理了啊!杀千刀的啊!”
她开始熟练地拍打自己的大腿,那力道,拍得“啪啪”作响。
“大人欺负小孩了啊!还有没有王法了啊!我们家棒梗就是个孩子,闻着你家肉香,馋了,想过去看看是哪家做好吃的,你凭什么抓着他不放啊!”
她一边嚎,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瞄着越聚越多的人群,声音更大了,话语也更加颠倒黑白。
“我看就是你家的肉太香,故意馋我们家孩子!把我们家孩子都给馋坏了!你得赔钱!赔我们精神损失费!”
这番惊世骇俗的强盗逻辑,把刚围上来的邻居们全都给听懵了。
偷东西被抓,不认错,还反过来要赔偿?
就在这时,一个慢悠悠的、端着官腔的声音响了起来。
“怎么回事,大晚上的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二大爷刘海中背着手,迈着四方步,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白天听了许大茂的挑拨,本就对林卫这个新来的年轻人心存偏见,觉得他不懂规矩。此刻见状,他立刻找到了发挥自己管事大爷权威的机会。
他走到场中,先是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林卫,然后皱起眉头,摆出了一副教训的口吻。
“林卫,你一个大人,跟个孩子计较什么?”
“棒梗年纪还小,不懂事嘛!小孩子闻到肉香嘴馋,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刘海中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压力。
“我看啊,这事儿就算了。你把那锅肉,分一半给贾家,安抚安抚孩子。也算是邻里之间互相帮助,顾全大局嘛!”
他这话,明着是在调解,实则是在明晃晃地拉偏架。
他算计得很清楚,林卫是新来的,肯定想搞好邻里关系。自己作为管事大爷出面,给他个台阶下,他必然会顺着台阶下来。这样一来,自己既在贾家面前卖了人情,又显出了自己的威风,还能顺便从林卫身上刮点油水,一举三得。
周围的邻居也都沉默地看着林卫,眼神各异。
在他们看来,新来的,遇到这种事,多半会选择破财消灾,息事宁人。
然而,林卫的反应,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所有人的预判上。
他突然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让嘈杂的院子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地上撒泼的贾张氏,最后落在了官威十足的刘海中脸上,那目光,锐利得像两把出鞘的匕首。
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地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算了?”
“凭什么算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质问。
“我家的东西,他说偷就偷?被我当场抓住,不但不认错,还敢反咬一口,说我馋坏了他?”
“天底下,有这个道理吗?!”
他猛地伸出手指,指向还在地上抽噎假哭的棒梗,眼神凌厉如刀。
“今天这事儿,没那么容易过去!我把话放这儿,两条路,你们贾家,自己选!”
整个院子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第一,我现在就揪着这个小偷,去派出所!让警察同志来给我们评评理,让法律来告诉我们,偷窃邻居财物,该怎么处理!”
“派出所”三个字一出口,贾张氏的哭嚎声戛然而止,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林卫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机会,继续说道:
“第二,你们贾家,当着全院所有人的面,给我家赔礼道歉!写下保证书,保证以后再也不犯!否则,我天天去街道办反映情况!”
他的态度强硬到了极点,没有一丝一毫商量和退让的余地。
那股从他身上散发出的、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死死地压制着在场的所有人。
原本还想倚老卖老再说几句的刘海中,被他那冰冷的眼神一扫,只觉得喉咙发干,后面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一张老脸从红到紫,最后变成了难看的猪肝色,站在那里,下不来台。
整个四合院,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站在院子中央、身形挺拔的年轻人身上。
他们终于意识到,这个新来的,不是什么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这是一块铁板。
一个不好惹的硬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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