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冬。
四九城。
风是硬的,裹挟着碎雪,在狭窄的胡同里横冲直撞,刮在人脸上,是生疼的触感。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劣质煤球燃烧不充分的呛人气味。
南锣鼓巷深处,一处挂着“四合院”门牌的院落前,一个年轻人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身姿挺拔,肩宽背直,一身蓝灰色的工装洗得发白,却依旧干净平整,一丝褶皱都没有。
他叫陈锋,二十二岁。
眉眼深邃,鼻梁高挺,一双眸子黑得不见底,透着一种与这个年纪极不相称的沉寂。那是一种在极度恶劣的环境中,见过生死、扛过重压后,才能淬炼出的锋芒与冷静。
半小时前,街道办事处。
档案交接的最后一道手续刚刚办完。
“小陈同志,你……”
街道办的王主任捏着那份盖着鲜红印章的部级调函,手指都在微微发颤,他反复看了三遍,才终于把那几个字和眼前的年轻人对上号。
他的声音都有些变调。
“二十二岁……七级钳工!”
王主任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震惊让他那张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脸显得有些滑稽。
“我的天!我的老天爷!”
他绕着办公桌走了一圈,似乎想用这种方式来平复内心的巨浪。
“这在咱们整个四九城,都是头一份!绝对的独一份!”
王主任的语气从震惊转为无比的热切,他握住陈锋的手,用力摇了摇。
“你放心!组织把你这样的栋梁之才调回来,就是最大的肯定!从今天起,你在生活上有任何困难,任何!直接来找我!组织上一定帮你全部解决!”
陈锋只是平静地抽回手,微微颔首。
他的情绪没有丝毫波澜。
困难?
他很清楚,真正的困难,从踏入眼前这座四合院的大门起,才算真正开始。
一年前,父母相继因病离世。
噩耗传到千里之外的大西北,他正在一个代号为“风神”的重点项目组里,进行最后的攻坚。
项目结束,他被组织特批,从那片黄沙漫天的戈壁,调回了生养他的四九城,进入红星轧钢厂。
这里,是他阔别了近十年的家。
陈锋拖着一个样式简单的黑色行李箱,箱子的滚轮在坑洼不平的青砖地上发出“咕噜咕噜”的闷响。
他穿过前院。
院子里晾晒的衣物随风飘荡,几个正在闲聊的妇人停下了话头,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好奇、探究、审视。
甚至还有一丝隐藏得不深的排斥。
陈锋目不斜视,径直穿过月亮门,走向中院。
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在他的视野里一一划过,他却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施舍。
他的目标很明确。
后院,那座属于他陈家的老宅。
终于,他站在了那扇熟悉的门前。
门上的朱漆早已斑驳,露出了底下木料的原色,岁月在上面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陈锋从工装口袋里摸出一串黄铜钥匙,挑出其中一把,插入锁孔。
“咔哒。”
锁芯转动的声音清脆悦耳。
锁,是好的。
他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落下了一半。
他伸手去推门。
手掌刚一用力,一股沉重的阻力便从门后传来。
门板纹丝不动。
陈锋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
不对劲。
门被从里面死死地顶住了。
就在他准备再次发力时,一阵被刻意压低了的说话声,从门缝里阴恻恻地钻了出来。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尖利,油滑,带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刻薄。
“东旭,你怕什么?别理他!”
“让他推!有本事他把门板拆了?这小兔崽子离家十年,爹妈都死了,还能翻了天不成?”
“这屋子咱们住了这么久,那就是咱们的!他一个无亲无故的毛头小子,拿什么跟咱们争?”
是她!
贾张氏!
轰!
这几个字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浇灭了陈锋心中仅存的那一丝温情。
取而代-之的,是如同西伯利亚寒流般的冰冷杀意。
他什么都明白了。
自己离家十年,投身国家建设。
父母病故,尸骨未寒。
这贾家,竟是把自己家当成了绝户!这是明火执仗,要霸占他家的祖产!
好。
很好。
陈锋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彻骨的森寒。
他没有再浪费一丝一毫的力气去推门。
更没有开口叫骂,那只会显得自己无能狂怒。
他只是默默地将行李箱靠墙放好,然后缓缓后退了两步。
他的身体微微下沉,右腿的肌肉群在工装裤下瞬间绷紧、隆起,整条腿蓄满了力量,如同一张被拉到极致的硬弓。
下一秒,他黑不见底的眸子里寒光一凝。
身体如离弦之箭,骤然前冲!
脚下的青砖被巨大的蹬力踩出一片细密的蛛网裂纹!
所有积蓄的力量,在这一刻尽数汇聚于右脚脚跟,随着身体的冲势,狠狠地砸向了门板的正中心!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撕裂了整个四合院午后的宁静!
那扇饱经风霜的厚重木门,在这股狂暴得不似人类的力量面前,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
门板中央向内凹陷,炸开一个狰狞的破洞!
木屑四溅!
整个门框都在剧烈地颤抖、崩裂!
这一脚,宣告了他与这个四合院的战争。
从此刻,正式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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