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深宫锁玉:盛世挽宠 > 第6章病重卧榻
换源:


       第二日,按宫规所有妃嫔都要去参拜皇后。可昨日我淋了雨之后,竟然生起大病来,四肢无力,发烧的厉害。连床都下不了,宫里人派了太医来给我诊脉,说受了风寒,皇后派人来说免去了我的参拜,叫我安心养病。

本以为小小的风寒很快就好,不料春雨连连下了数日,我也卧病在床多天,素云和落星一直守在床边,寸步不离,直到半个月后才好了一些,也没好全,只是清醒了很多,而这十天里发生了很多事。

对我来说最想知道的消息已经尘埃落定,谢安回来了,皇上赞其果敢无畏,平定匪寇,封为镇北侯了。镇北侯,比他爹爹还要官高一职,我长舒一口气,已经联想到他身着铠甲,持长枪时威武霸气的模样。谢安是太后娘家亲戚,此番倾封如此高位也是壮大皇帝自己的势力,我打心底为他高兴。如今他已经不是那个见他父亲雷霆震怒就怕得躲在我身后的少年了,他还会记得我吗?命运交错,他往上走我往下颠,如今我们二人隔着一墙,隔着一生。

同期间阮佳丽也获了小宠,沈美人被翻了牌子皇上极为宠爱,后又连翻了她三日牌,这一个月内就翻她们姐妹二人的牌子居多,圣眷正浓,风光无限。

而我身子一直不见好,自然牌子也没有挂上去,别说有翻牌的机会了,误打误撞却正合我意。嫔妃们好心来看我,往宫里送了不少东西,都是做做样子的,这些人中怕是阮佳丽是有几分真心来看我,她来陪我一个晚上说着体己话,到后半夜才离去,走之时还说再不好就给我请外面的郎中来看看,试试偏方。她如此受宠还记得我这个病人,肯来陪我,令我很是感激。其余人进到我充满药罐子味的病房里,都掩嘴捂鼻的进来表面慰问几句便借口走了,仿佛我这里是什么晦气的地方,那对表姐妹也来过。

那日我透过帘纱看她们,二人确实长得极美,美的各有千秋,是难遇不可多得的美人。这样的美人皇上一下子得了两个,不得忙迷糊了,难怪近日一直翻她们的牌子,这样的美人在侧,哪里还记得其他新人旧嫔。沈漫柔沉静温润,大方高雅,一双丹凤眼眉眼朝上,鼻子高挺,朱唇饱满。身量芊芊,玉手扶帕,往那一站就跟画里出来似的。张芷月则是好看的鹅蛋脸,一双有神的黑瞳仁,乖巧伶俐,小家碧玉。个头矮一些,却显得玲珑有致,脸是毫无挑剔的脸,皮肤白皙,抬眸看人时眼神水汪汪的,像只无辜的玉兔,惹人怜爱。

张芷月同其他人一样掩嘴捂鼻的进入我的房中,眼中毫不掩饰地嫌弃。在门口更是直言不讳:“姐姐你说这毓琇宫是不是很晦气,那主位不受宠,这位更是病气缠身。看她床都下不来,这么多天了还是好不了。怕不是个短命的……无宠真是可怜,病这么久皇上也只是过问了这么一两句,你会说将来会有什么出息?怕是要一辈子拖着残躯老死宫中了。”沈美人沉稳些,并没有搭她话,而是假装刻骂两句,转身进房对我笑着说,“希望楚妹妹早日康复。我们二人先行离开了。”

她虽然笑着的,但是眼里满是凉意,我知道她也是面上功夫,她那双眼睛抬的高高快到天上去了,根本就看不到我,好像在说虽然同为嫔妃但是我连做她的对手都不配。

“方才听到有哪个短命鬼咒骂我家小姐,说,是不是你!”

“不是奴婢,素云姐姐您可别冤枉了,奴婢怎会做这种落井下石的事,不怕失德遭报应吗?”

……

……素云和落星想必也是听到了张美人的冷言嘲讽。在那二人刚踏出院子后就开始指桑骂槐,声音很大,那二人听得到,不过她们自知是自己先诅骂人被隔墙有耳也不敢进来找茬。半响,只听到有人在屋外连呸了好几声,说了老老的一句“晦气,晦气!真是太晦气了!”“来到这里好好的人都快沾到满屋子的病气了。”叫她们主子得赶紧离开,还一边的“劝解”我的丫鬟们赶紧另找别处。

这个声音,是张芷月身边的那个管事宫女的声音,因为比较年长声音又格外尖锐,所以我记得。

我闭上眼睛,握紧被褥,有人雪中送炭有人落井下石,宫中这样恶心的事我不是没有预想过。

素云落星她们都见不得我受这样的委屈,一时间都忿忿不平,气的脸绿到脖子根,特别是素云性子急,气的就要冲出去找她理论,好在被落星拦住。

说罢一行人脚步杂乱离开,一阵沉寂,又只听到叶子落在地上摩擦的声音。

我虚弱开口:“她越是放纵,就树敌越多,有的是别人替我们收拾她。”

素云被气哭的双眼通红:“这个烂东西,从来没有人敢如此对待小姐,她小小的美人算什么东西,颐指气使的,小姐你怎么忍得了?”

“傻瓜,快别哭了,等会别人真以为是沮丧了。要沉住气,等我病好了,就好了……”我摸着深重的胸口,苍白的笑了一声逗她。

素云立马急道:“小姐说什么傻话,阎王若要索命,叫他先索奴婢的去!”

落星食指抵着她的嘴,嘘道:“可都别胡说,咱们命长的很,日后还要享福呢。阎王要索也是索刚才那几个短命鬼,与我们何干!”

“跟着我,受委屈了。”我难过又感动,伸出手握住她们冰冷的指尖,想用自己的温度抚平她们内心的冰冷。

……

夜里,狂风肆虐,院子里的东西被吹的碰撞的声音,框框撞响。我未曾想,我的病竟然持续两个月都未痊愈,这两个月里又发生了很多事情,阮佳丽与张芷月同时怀有身孕了,皇上太后都很重视,说等她们生下孩子就可以进封了。我长叹一口气,心有欲起焦灼不安,那张芷月那做派若封嫔岂不是更不饶人了?若生下的是皇子,母凭子贵,就真的一日冲天了。不过这样也好,她越是纵宠而娇就越引人不满,从而作死。

我只希望她远离我的毓琇宫,永远别再来恶心我。

又连续半个月,我的病不好反增,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日渐消瘦,气血损耗的不行,好像体内有千百蛊虫在吃我气血,损我心脉。就连洗个澡用个膳,都很费力气。有一日我心有颓气,不小心打翻了药碗,连药都不想喝了。我以为打翻了就不用喝了,过了一会儿,盛雪又送了一碗药回来,说什么都要叮嘱我喝。可能连我这个样子怕我真的没了吧,我把药放在旁边,称晚点再喝,说着抱头躺下侧睡。脑子晕沉,不知过了过久,我沉沉浮浮睡去。睡的好到了晚上竟然觉得精神一点,吃药,熏药,洗漱吃饭,睡下,睡醒……这些事情日复一日。除了出恭之外似乎脚没沾过地,这样的情况持续到了第三个月,我内心开始足渐被瓦解,有心无力,脾气焦躁,头发也开始掉落。

宫里送来的饭菜也一天不如一天,从刚开始的九菜一汤,变成六菜一汤,再变成二道菜素没有荤,最后直接是馊饭烂菜,月例银两也被各种理由克扣了一半。

素云和落星急的团团转,就连素日不爱说话的小磊子每日都在开口询问我的情况。毓琇宫上下乱做一团。

一日我又忘记喝药,到晚上时我扶额坐起,感觉头痛稍微缓轻,落星心疼的将药又热了一下,一勺一勺的喂我,我喝下小口药时,心中一阵抵抗,不知为何不想喝,好像这药喝下去我马上觉得身子困乏脑袋昏沉就又要睡觉了……我想保持清醒一些,我盯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汤。落星道:“都说良药苦口,可这药怎么跟毒药似的,小姐喝了这么多怎么还没见好,反而更加严重了!”

落星的话让我身子一颤,我与她对视一眼,心有灵犀般的眼神迟疑的落在她在手中那碗药。

我脑子闪过无数想法,实在想不出什么原因,这药是宫里太医送来的,我低声道:“可是我无宠又不树敌,连后宫嫔妃都没见过,那是谁有必要要害我?”

“小姐别低估了她们的坏,是不是张芷月?”落星把药倒掉,眼中亦是各种猜疑。

“张芷月刚进宫不久,怕是没有这个本事。药需要经过太医院之手送来,药方也是太医亲手写,万一查出来谋害妃嫔岂不是重罪?他们哪敢轻易下手。能收买太医为她做案,除非那人在宫中已经是有权有势。”

我琢一分析,还是没想通自己得罪了谁,还能是俞嫔不成?

这些天她们宫门口放满了柚子叶,她的宫女私下张口闭口就是右边院子太晦气,叮嘱自家宫人别过去太近,以免沾到了他们家。

原来,这就是墙倒众人推。

为了试探药性是否对我身子不好,我每天都要指定落星喂我喝,等她们都出去后,偷偷倒掉。结论未出,我暂时没有告诉素云,不确定自己宫里是否有内奸,素云那丫头不会演戏,只有骗过我身边的人,大家才会信。

停药的第三天,我果然感觉身子没这么沉重了,药真的有问题,我细思极恐,若是我没发现继续喝下去个小半年,怕是小命休已,张芷月那句咒我老死宫中都当是贺词了!

我偷偷保留起药渣子和药方,让落星逮着机会去到太医院,找到我大姐夫并说明情况,查探这是什么毒药。

落星去了小半日,夜晚大家都去入睡了,才回来告诉我,已经查明,这剂药是治风寒的药没有问题,不过若是往里面在加入一剂“东南虫”的草药,东南虫与方子里两位草味相克,共食可在体内产生毒性,长期服下去令人肺腑衰竭,气血不足烦躁焦虑,供起心火,慢慢的“失心风”,不久就会失去理智,直到毒性散发全身,毒攻心至死。

我身子软在床上,头皮直到背后发凉,到底是那个毒妇要害我至死?怒气攻心我真实感受到了,一把将药碗推翻,碗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破碎声,门外守夜的盛雪闻声赶来,被我吼了出去。她看着我猩红的眼神吓得节节后退,这是我入宫以来第一次发火,想必这也是她们想看到的,如此,那我就跟你们演到底!

虽然停药但是我体内已经有余毒,一时之间也好不了,药用完了,落星去太医院抓药时,大姐夫偷偷给她塞了一瓶解药回来,

我每日按时服用解药,趁他们睡着后起身走动锻炼肢体,这些锻炼身体的方法都是谢安交给我的,没想到是在这保命时派上用场了。

又过月余,我演的越发逼真,白天是连床都不下了,进食也是要人喂才行,吃喝拉撒都在一屋子里。下人们见我无宠,又时日无多的样子,宫里无主。已经开始动荡闹心,做事敷衍。鱼塘开始炸出鱼来了,看不出来那性格温和的小三子竟然和素云发生一次争执过后,直接去投靠了张芷月,想必那晚的那些对话他们都听到了吧。走了也好,省的我一个一个排查。为了查清内奸是谁,我故意打发剩余的三人,她们三人若是内奸此刻并不会走,因为任务还没有完成。我故意说自己时日无多,跟着我只会明珠暗投,自贱一生。让她们去投靠阮佳丽,她也是个好主子,起初玉兰不肯走,被我一顿利弊分析后,望她以家人为重,她每个月需要月列银子养活乡下一家人。她听后久久未说话,只是一个劲的磕头说若还有机会她一定对我生死相随。次日凌晨,就收拾行李含泪走了。奸细不是玉兰……那就剩下盛雪和小磊子了,小磊子平时话少,唯唯诺诺,这次我怎么赶他都不走,还有盛雪,从入宫到现在,跟我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现在又显得十分主仆情深的样子,说什么都不肯离开,绝对有鬼。这二人到底都是奸细还是其中一个,我还得让好好观察。

大姐夫说这剂药,要加入“东南虫”才能激起毒性,可是他们煎药时落星都暗中观察,并未发现他们往里面加入什么东西,一连好几日都没发现。大姐夫说东南虫可磨成粉末放入,这样药味混杂到时候就算排查也查不到有,所以那药渣子里,他也没确定有没有东南虫。我托腮半躺床上,难道是方向错了?他们不用放入药内也能让我中毒?那是用了其他什么方式?

水也是取的清水,检查无异。到底是什么还是被我食到身体里还不自知?许是我想的太多,桌子上的香列过来,一下子我觉得头昏脑胀,十分酸痛。

我鼻尖用力动了动,猛然惊醒,香?香不就可以让我吸取体内而不自知吗?我立马排查桌子上的香料,发现果然换了新的香料,这味道浓郁带着杜鹃花香,但是仔细一闻,果然是带着淡淡的草药味。

香,是盛雪!我忽然想起,这个香是盛雪最勤快换的,那日我睡梦中醒来发现她在换香,见我睁眼还吓了一跳。那是第一次换香我不习惯闻,被呛的刺鼻,她说太医特意叮嘱这香能凝神,对病体有好处,那是我刚生病的那几天的事情了。后来她每次进到我房中第一件事就是把香点上,再去做其他。我当时只觉得对病体好就能忍,硬是把这香闻习惯了。

辨别了奸细我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下一半,担心打草惊蛇,我一切如旧,接下来,是引蛇出洞了,顺着盛雪这个矛头我要看看背后之人是谁!

夜里,我把香灭了,睡了稳稳的一夜。早上提前点上,盛雪进来加香料时未发现异常,她小步到床前用手推了推我小声的道:“贵人……您醒醒,您醒了吗?”

背后感觉到她身子抖索,语气试探,我心血来潮,我假装梦魇猛然起身紧紧锁住她喉咙,眼神狰狞的低吼:“贱婢敢尔,还不快送我去同花台,我要与大王共饮此杯!”

盛雪自然是惊恐万分,手上的香料都落了一地,双手拍打我的手背,整个人扭动着身躯,发现怎么都甩不开,在只能嘴里发出“呜咽”的叫声,看她快吓破胆的样子我心舒坦,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惩罚。我满意的甩开她,而后又直径倒下睡去。

盛雪整个人瘫在地上,大汗淋漓了,看到我是梦魇,才吐了一口气,她大口呼吸,不敢出声。扶着桌子才能爬起来,亏心事做多了,看来吓的不轻。

看着她仓皇逃窜,我暗笑。

半响,落星和素云进来给我洗漱,素云发现地上掉落一地的香料,开口道:“小姐,是你起来点香了吗?”

我从床上坐起:“应该是路过老鼠打翻了吧。”

素云把洗脸水放到一处,又清理地上的香料,整理完毕过来问我是否好些,我点头,后又摇头……

素云语气担忧:“小姐,你可别吓奴婢……”

落星知道我的情况,怕素云太过担心并安慰了句:快好了,别担心,咱们小姐是谁!

我微笑示意,毕竟还要演戏,只能先委屈瞒着我的小素云了。

春去秋来,入秋的风早晚开始有凉意,经过大姐夫的解药,这两个月的调养,身子已经快要全愈,为了不引人怀疑,我甚至白天都开始装的恍恍惚惚,自言自语,外人看来已然快有失心疯的症状了。

素云那丫头受不了,怕我这么下去真的会疯,嚷着要去找阮佳丽帮忙,不得已我们只能把实情告诉她。素云“哇”的一声哭出来,又愤又喜,哭嚷着追着抱怨了落星半天。

门外身影掠过,估计看到房间内乱成这样,回去报备了。

本来还怕素云演的不好,没想到她才是个戏精上身,每天就是在门口哎声叹气,满脸愁容,逮人就骂,好生像一个泼妇。他们觉得我应该是要到头了,准备收尾来,所以屋内的香也不点了。

我本以为病好后一切都明朗起来,次日清晨,我收到家中来信,信中称朝堂上有几位大臣合力弹劾我爹,走私盐,收获贿赂,影响甚大,已经被调查停止期间。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一颗心如坠冰窟,抓着信封的手指不自觉握紧,直到指甲嵌破纸信进入肉里,手抖的不行,万万不敢相信。我家世代忠良。我爹性子仗直仗义,也从不树敌,这好端端怎么会被弹劾?还是被联合?我双手紧紧抱着头,心和思绪极其混乱,我不争,不抢就是怕出事会连累到家族,奈何,天要逆从我意。我心一横,无论如何我绝不会让家里出事,第一时间想到谢安,可是我又不能出去,想为我爹求情,却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我一直不屑的“吹枕边风。”这种把戏,在我身上应验了,这一定跟后宫有关,我第一次觉得君恩是多么的重要,若我是宠妃,那皇上会看在我的面上网开一面。大臣会因我的恩宠而收敛一些。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不受宠没有地位,后宫嫔妃肆意凌虐我,前朝大臣对付我的家族。

杀人诛心,我连皇上的面都未曾见过,到底什么人如此恨我,要动到我的母族,让我永远不能翻身。

家人捎信给我的时候,带着多少期许和泪光,我靠着僵硬的床板双目神离,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楚挽卿,这个道理谢安不是早就教过你了吗?

若遮锋蔽芒只会伤己,那就展锋开刃吓煞旁人!

“我要!争宠!”

素云落星从刚才就一直站在我跟前,看我失魂落魄时样子,她们自然知道出大事了,我哭,她们跟着哭。听到我口中说出争宠那句话时,二人眼神迟疑,激动又忐忑,手上的帕子在急转力道大的快被扯开,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小姐,您终于想通了!”

终于?原来大家都在等我想通,我太自私了,想让大家一辈子跟着我这么蹩脚的安乐生活,殊不知这样会让我身边的人多委屈多被人瞧不起。

我忘了这是在宫里,只有两条路可以选,要么飞上高头,要么一辈子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