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宗内，阴烛摇曳，将石壁映照得幽暗不明。张小凡躺在一张铺着兽皮的玉床上，眉头紧锁，额间渗出细密汗珠。梦中，总有一抹水绿身影在迷雾中若隐若现，腕间银铃清脆，却带着说不出的哀伤。
瑶儿...别走...他无意识地呓语，手指紧紧攥住身下的兽皮。
守在床边的碧瑶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喜，随即又化为更深沉的痛楚。她伸出苍白的手，轻轻抚平他紧蹙的眉头，动作轻柔如羽。
小凡...她声音哽咽，我就在这里，再也不走了。
可就在这时，张小凡猛地睁开双眼，眸中一片迷茫。当看清眼前人时，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语气带着疏离：碧瑶姑娘...我这是在哪里？
碧瑶的手僵在半空，心如同被狠狠揪紧。她强扯出一抹笑容，声音轻颤：这是在鬼王宗，你...你受伤了，需要休养。
张小凡环顾四周，石壁上刻着诡异的符文，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这一切都让他感到陌生而不安。他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低声道：多谢相救。但我必须回青云，雪琪她...一定很担心。
雪琪二字如同利刃，狠狠刺入碧瑶心中。她脸色霎时苍白如纸，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就在这时，万人往大步走进石室，见状冷哼一声：回青云？张小凡，你可知青云那些人对你做了什么？
张小凡怔怔抬头：万宗主何出此言？
万人往在榻边坐下，目光如炬：你当真对碧瑶毫无印象？
张小凡茫然摇头，心中却莫名一痛。
万人往长叹一声，语气沉痛：那你可记得，七年前诛仙剑阵下，是谁为你挡下致命一击？
诛仙剑阵...张小凡喃喃重复，脑海中闪过零碎片段——刺目的剑光，飞溅的鲜血，一声凄厉的不要
他猛地抱住头，痛苦地呻吟起来：头好痛...我想不起来...
碧瑶急忙上前扶住他，对万人往哀求道：爹，别逼他了...他难受...
万人往却不理会，继续道：是碧瑶！是她为你挡下那一剑，险些魂飞魄散！这些年来，她一直沉睡不醒，而你却...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而你却在青云另娶他人！
不...不可能...张小凡脸色惨白，浑身颤抖，师父说...说我是因为修炼走火入魔才...
走火入魔？万人往冷笑，好一个道玄老儿！为了掩盖真相，竟让普泓在你身上种下忘情封印！他们不仅抹去了你对碧瑶的记忆，还要让你娶陆雪琪！
张小凡如遭雷击，呆立当场。脑海中那些模糊的片段开始翻涌，一个绿衣少女在死灵渊下与他相依为命，在滴血洞中与他同生共死，在流波山的雨中对他嫣然一笑...
啊！！他突然抱头惨叫，只觉脑海中仿佛有千万根针在同时刺入。
碧瑶泪如雨下，紧紧抱住他：小凡！不想了！我们不想了！她转向万人往，泣不成声，爹，求求你，别再说了...
万人往看着痛苦不堪的两人，终于长叹一声，拂袖离去。
石室内重归寂静，只剩下张小凡粗重的喘息声和碧瑶压抑的啜泣。
不知过了多久，张小凡渐渐平静下来。他抬起头，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少女，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怜惜。他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擦去她的眼泪。
对不起...他低声道，虽然我还是想不起来，但我的心...很痛。
碧瑶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冰凉的脸颊上，泪水再次决堤：不要道歉...不是你的错...只要你还活着，只要我能再见到你，就够了...
张小凡怔怔地看着她，那双含泪的眸子如此熟悉，仿佛在梦中见过千万遍。他不由自主地轻声唤道：瑶儿...
碧瑶浑身一颤，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你...你叫我什么？
张小凡也愣住了。这个名字如此自然地从口中溢出，仿佛早已呼唤过千百遍。
就在这时，石室外突然传来幽姬的声音：碧瑶，该吃药了。
碧瑶慌忙擦干眼泪，低声道：幽姨，我就来。
她起身走向门口，却又回头深深看了张小凡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张小凡心悸。
待碧瑶离去后，幽姬悄然走进石室。她看着茫然失措的张小凡，轻叹一声：小凡，你可还记得我？
张小凡茫然摇头。
幽姬并不意外，只是柔声道：无妨。我只想告诉你，碧瑶为你付出了太多。这些年，她虽沉睡不醒，却一直在念着你的名字。她的眼中泛起泪光，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你在哪里，过得好不好...
张小凡心中剧痛，哑声道：可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有些东西，不需要记得。幽姬轻声道，只需问问你的心。当你听到她的名字，看到她的眼泪，这里...她指了指他的心口，可会痛？
张小凡下意识地按住心口，那里确实痛得厉害。
幽姬离去后，张小凡独自躺在石榻上，辗转难眠。脑海中不断闪过破碎的画面，一抹水绿衣衫，一串清脆铃音，一个如花笑靥...
而此时此刻，青云山上正经历着另一场风暴。
小竹峰内，陆雪琪跪在水月大师面前，泪如雨下：师父，弟子有罪！是弟子隐瞒了碧瑶可能复活的消息，是弟子心存侥幸...
水月大师长叹一声，扶起她：痴儿，起来吧。这一切，为师何尝没有责任？
田不易在一旁焦躁地踱步：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把小凡救回来！
道玄真人面色凝重：救？如何救？鬼王宗经营多年，狐岐山固若金汤。强攻只会让小凡陷入险境。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小凡被鬼王宗蛊惑？田不易怒道，那可是我大竹峰的弟子！
田师弟稍安勿躁。曾叔常劝道，小凡虽被带走，但万人往暂时不会伤害他。我们需从长计议。
道玄真人沉吟片刻：普泓大师不日将至。或许他有办法解除封印，让小凡自己做出选择。
陆雪琪闻言，脸色更加苍白。若封印解除，小凡想起一切，他还会选择自己吗？这个念头让她心如刀绞。
深夜，张小凡再次从噩梦中惊醒。梦中，那个绿衣少女被万丈剑光吞噬，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痛彻心扉。
他再也无法入睡，悄声走出石室。鬼王宗内一片寂静，唯有远处隐约传来铃铛声响。
他循声走去，只见月光下，碧瑶独自坐在庭院中，手中轻轻摇着一串银铃。铃音清脆，却带着化不开的哀愁。
碧瑶姑娘？张小凡轻声唤道。
碧瑶吓了一跳，慌忙擦去眼泪：你怎么起来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张小凡摇摇头，在她身边坐下：我听到铃铛声...这铃铛...
合欢铃。碧瑶轻声道，是你送我的定情信物。她苦涩地笑了笑，那日在死灵渊下，你为了救我，险些丧命。后来你找来这铃铛，说...说只要铃声响，你就会来到我身边。
张小凡怔怔地看着那串铃铛，心中涌起熟悉的悸动。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铃铛。
就在这一瞬间，一幕画面猛地闯入脑海——黑暗中，他将铃铛系在一个少女腕间，轻声许诺：瑶儿，只要铃声响，我定会来到你身边。
啊！他抱头呻吟，脸色惨白。
碧瑶慌忙扶住他：小凡！你怎么了？
张小凡抬起头，眼中满是迷茫与痛苦：我...我好像看到了一些片段...可是很快又消失了...
碧瑶泪眼朦胧，轻声道：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只要你平安，我什么都不求。
月光下，她的面容苍白而脆弱，眼中却盛满了深沉如海的爱意。张小凡望着她，心中那个空洞仿佛被什么填满，又仿佛被撕扯得更大。
就在这时，一阵心悸突然袭来。他下意识地望向青云山的方向，仿佛听到了一声绝望的呼唤。
雪琪...他喃喃道。
碧瑶的笑容瞬间凝固。她缓缓低下头，轻声道：是啊...陆师姐她...一定很担心你。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合欢铃，铃音零落，如同心碎的声音。
张小凡看着她失落的神情，心中涌起莫名的愧疚。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两个女子的面容在他脑海中交替出现，一个清冷如月，一个明媚如花，都带着深深的哀伤。而他站在中间，记忆空白，却心碎成片。
风中有铃声呜咽，如泣如诉。一场情劫，两处心伤，究竟该如何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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