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尚未被黎明稀释。
凌晨四点的京城，沉睡在深冬的寒气里，唯有几条不知名的小巷深处，正透出星星点点的昏黄光晕。
这里，就是传说中的“晓市”。
为确保万无一失，林卫国今天亲自带上了心腹“老陈”，决定一探究竟。
这地方没有招牌，更没有固定的摊位，交易者们裹着厚重的棉衣，压低了帽檐，借着马灯或手电筒微弱的光，彼此用眼神和手势交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年尘土、发霉木头和淡淡煤油混合的奇特气味，压抑而又躁动。
这里是行家的天堂，也是骗子的乐园。更是那些见不得光的“倒斗的”们，销赃换命的地方。
“卫国，这地方……邪乎得很。”
老陈搓着冻得通红的双手，压低声音，眼神里满是警惕。
林卫国没有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两个看似普通的黑框眼镜盒，递给老陈一个。
“戴上。”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老陈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戴上。林卫国自己也戴好了眼镜，镜片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没有任何异常。
然而，当他再次抬眼望向这片鬼魅般的市场时，整个世界，在他的视野中彻底颠覆。
一层淡蓝色的，只有他能看见的数据光幕，瞬间覆盖了整个视野。
他的目光扫过一个地摊，摊主正懒洋洋地打着哈欠。
摊位上一只布满油污的青瓷碗，在林卫国的镜片上，瞬间跳出了一行清晰的文字流。
【物品：宋代龙泉窑青瓷莲瓣碗】
【年代判定：南宋，约800年前】
【状态：口沿微瑕，整体品相良好】
【市场估值：极高】
而摊主在碗底用粉笔歪歪扭扭地写着：民国仿品，五元。
林卫国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他蹲下身，随手拿起那只碗，用指关节轻轻一敲，发出一声清脆的嗡鸣。
“老板，这碗怎么卖？”
“五块，爱要不要。”摊主眼皮都懒得抬。
林卫国掏出五块钱递了过去，将碗递给身后的老陈。
老陈捧着那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脏碗，满脸困惑，却不敢多问。
林卫国站起身，视线继续移动。
不远处，一个卖杂货的摊位上，一堆颜色各异的玉石配饰混在一起，被当成不值钱的料器处理。
他的目光锁定在其中一块沾着泥土的玉佩上。
【物品：明代和田白玉双螭龙纹佩】
【年代判定：明·万历年间，约400年前】
【材质：顶级和田羊脂白玉】
【状态：完美无瑕】
摊位旁的木牌上写着：杂玉，三块一件，十块四件。
“老板，这几块我都要了。”
林卫国随手又指了几块真正的普通料器，凑了四件，递过去一张十元大钞。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拖沓。
一旁的老陈已经从最初的困惑，变成了满腹的震惊。他虽然不懂古玩，但林卫国的行为模式太清晰了——专挑那些最不起眼、最便宜的东西下手，而且速度快得惊人。
他忍不住凑到林卫国耳边，用气声问道：“卫国，你这……是蒙的？”
林卫国没有回答，只是用戴着眼镜的眼睛，瞥了一眼老陈手里那只宋代青瓷碗。
老陈顺着他的目光低头，只见自己戴着的眼镜镜片上，同样浮现出了一行行让他大脑瞬间宕机的文字。
【宋代龙泉窑……】
老陈的瞳孔骤然收缩，捧着碗的手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差点把这件无价之宝摔在地上。
他猛地抬头，看向林卫国，眼神里只剩下骇然与狂热。
神器！
这眼镜，简直是神仙用的法器！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变成了林卫国单方面的屠杀。
“那件清康熙的五彩瓷盘，摊主当成建国后的厂货，要价八块？收了！”
“这本被虫蛀了一半的古籍，是失传的明代刻本，标价两块？拿下！”
“那根用来压油布的紫檀镇尺，是乾隆爷御书房里的东西，白送？必须带走！”
老陈跟在后面，从最初的震惊，到麻木，再到最后，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快要承受不住这种剧烈的刺激。
他眼睁睁地看着林卫国用不到一百块的零钱，将这个汇聚了四九城牛鬼蛇神的晓市，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将所有蒙尘的明珠，尽数收入囊中。
就在他们满载而归，准备收手之际，林卫国的视线，被一个几乎无人踏足的角落吸引。
那里，一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老人，正缩在墙角，冷得瑟瑟发抖。他身前铺着一块破布，上面只放着一幅字画。
那幅画破旧得不成样子，画纸发黄发脆，满是霉点和折痕，看上去随时都会碎裂，跟一张擦过桌子的废纸没什么两样。
周围来往的人，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林卫国脚步一顿，缓缓走了过去。
他蹲下身，目光落在那幅字画上。
下一秒，他眼镜的镜片上，猛地弹出一行让他全身血液都仿佛瞬间凝固的赤红色文字。
【物品：王羲之《快雪时晴帖》唐代摹本（残卷）】
【年代判定：唐·贞观年间，约1300年前】
【核心价值：书圣法帖，天下三希之一，无价之宝！】
轰！
林卫国的脑子里一声巨响，心跳声如同战鼓般在耳边狂擂。
王羲之！
《快雪时晴帖》！
尽管只是唐代摹本的残卷，可这六个字组合在一起，其分量足以压垮任何一个时代的收藏界！
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滚烫，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让他几乎要当场将这幅画抢入怀中。
但他强行压下了这股冲动。
他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那个病恹恹的老人，脸上挤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大爷，您这画……卖吗？”
老人抬起浑浊的眼睛，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声音沙哑地咳嗽了两声：“咳咳……先生要是喜欢，给点钱……给点买药的钱就成。”
“我家里老人喜欢写写画画，看您这字写得有风骨，想买回去让他临摹学习一下。”
林卫国编出一个天衣无缝的理由，随即从口袋里掏出厚厚一叠钱和粮票，抽出五张十元的大团结，又拿出一沓全国粮票。
“大爷，我也不懂行情，这五十块钱，还有这些粮票，您看够不够？天冷，您拿着买点厚衣服，再买点好吃的补补身子。”
老人看到那五十块钱和一沓粮票，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的嘴唇哆嗦着，浑浊的眼眶里瞬间涌满了泪水。
在这个年代，五十块钱，加上这些足以让一家人吃上几个月饱饭的粮票，无异于救命的巨款！
“够……够了！太多了，先生，太多了！”
老人颤抖着手，想要推辞，却被林卫国一把按住。
“大爷，拿着吧，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
这番雪中送炭的举动，彻底击溃了老人的心理防线。他接过钱和粮票，老泪纵横，感激涕零。
在交谈中，老人或许是出于感激，或许是觉得林卫国是难得的“好人”，竟无意中说漏了一句。
“不瞒您说，我这手字，还有这点眼力，都是祖上传下来的……我祖上，是前清宫里伺候老佛爷的太监，为了避祸，当年出宫时，曾带了一批宫里的旧物出来……”
话音未落，林卫国的瞳孔猛地一缩。
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听不到市场的嘈杂，感觉不到刺骨的寒风，脑海里只回荡着那几个字——伺候慈禧的太监、一批宫中旧物！
一条真正的大鱼！
一条足以掀起惊天巨浪的深海巨鲨，上钩了！
他的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微笑，不动声色地又安慰了老人几句，随即起身告别。
转身离开的刹那，林卫国脸上的所有表情尽数敛去，只剩下冰冷的理智和决断。
他带着老陈迅速离开晓市，拐入一个无人的死胡同。
林卫国右手拇指上的次元戒，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光芒。
一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影子，无声无息地从他身后的墙角阴影中分离出来，化作一个身形普通的黑衣人，单膝跪地。
新培育出的侦查型生物人，“影一”。
“跟上刚才那个卖画的老人。”
林卫国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股金属般的冰冷质感。
“查清他的一切，住处、背景、所有联系人。记住，只许暗中观察，绝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是，主人。”
影一的身影再次融入黑暗，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卫国站在原地，遥望着晓市的方向，双眼之中，闪动着名为野心的烈焰。
他知道，一个埋藏了半个多世纪的，属于前清皇室的秘密宝藏，其大门，已经向他缓缓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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