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鲵背部迸发出的紫黑色电弧如同垂死的毒蛇,疯狂扭动、炸响,将周围浓密的雾气都短暂地电离出一片诡异的空腔。那充满毁灭气息的能量波动,让所有人头皮发麻,仿佛下一秒就会发生剧烈的爆炸。
“后退!全部后退!”墨川厉声喝道,即便强如他,也从那失控的能量中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他双锏交叉护在身前,急速后撤。
慕歆等人更是脸色惨白,连滚带爬地向后躲闪,尽可能远离那在泥沼中疯狂翻滚、浑身闪烁着不祥电光的恐怖巨兽。
然而,预想中的大爆炸并未发生。
那紫黑色的电弧在跳跃了十几秒后,仿佛耗尽了能量,或者说被巨鲵体内某种残存的生机强行压制了下去,迅速地黯淡、消失。
巨鲵庞大的身躯停止了翻滚,瘫倒在泥沼中,只剩下沉重的、痛苦的喘息声,时不时伴随着神经质般的抽搐。它背部的皮肤被自身的能量灼烧得一片焦黑,散发出难闻的焦糊味。那苍白的盲眼无力地半睁着,似乎连痛苦的力气都没有了。
显然,刚才那失控的能量爆发,对它自身也造成了极大的反噬和伤害。
危机暂时解除,但团队无人感到轻松。
墨川缓缓放下双锏,眼神依旧凝重。他确认那巨鲵暂时失去了攻击能力,但谁也不知道它何时会再次暴走,或者引来别的什么东西。
“它…它好像…快不行了…”阿雅依诺声音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恐惧,有后怕,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她能模糊地感受到那庞大躯体内部生命力的迅速流逝和巨大的痛苦。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空溟喘着粗气,惊魂未定地说道,“刚才的能量爆发就像黑暗中的灯塔,天知道会引来什么!而且这沼泽…”他看了一眼自己深陷泥沼、沾满恶臭泥浆的双腿,脸色难看,“我们彻底迷失方向了。”
他的话道出了所有人的困境。浓雾不仅没有消散,反而因为刚才的混乱和能量爆发显得更加混沌。东南西北完全无法分辨,能量探测仪(慕歆的)和地脉罗盘(空溟的)都受到强烈干扰,指针乱转,读数混乱。颜洛兮的“源文”残页光芒也变得极其不稳定,无法提供有效的指引。
他们被困在了这片危机四伏的死亡沼泽深处,寸步难行。
绝望的气氛开始悄然蔓延。
就在这时,阿雅依诺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和身体因感应巨鲵痛苦而产生的不适。她走到一片相对干燥的苔藓地上,闭上了眼睛,努力将注意力从那只垂死的巨鲵和混乱的能量场中剥离出来。
她需要冷静,需要倾听。
“阿雅?”颜洛兮担忧地小声唤道。
慕歆和空溟也看向她,不明所以。墨川的目光则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审视和…微弱的期待。他知道这些古老的守护家族,往往拥有着现代科技无法解释的、与自然沟通的独特方式。
阿雅依诺没有回答,她仿佛进入了一种忘我的状态。她微微仰起头,用脸颊和裸露的手臂皮肤去感知空气中最细微的流动;她侧耳倾听,捕捉着风穿过不同形状叶片的声音、远处极其微弱的水流声;她甚至脱掉了湿透的鞋子,赤足踩在冰凉湿润的苔藓上,用脚底去感受大地的细微脉动。
时间仿佛变得缓慢。浓雾中,只能听到巨鲵沉重的喘息和偶尔的抽搐声。
突然,阿雅依诺睁开了眼睛,目光不再是之前的惊慌,而是恢复了一种沉静的、与她的年龄似乎不太相符的笃定。她伸手指向一个方向,那里的雾气似乎略微稀薄一些。
“风…虽然很微弱,但大多数时候,是从那个方向吹来的。”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哀牢山深处的风,通常带着高山雪水和特定植被的清澈气息,但现在…它里面混杂了更多的腐烂和…那种能量的腥味。来源方向,大概就是那边。”她指的正是东南方。
她蹲下身,指着身旁几株看似普通的蕨类植物:“看它们的叶片朝向,大部分都偏向同一个方向,不是在避风,而是在避开…某种让它们不舒服的东西。”她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触碰一片微微卷曲发黄的叶尖,“它们在害怕,本能地想要远离…那个能量爆发的源头。”
接着,她抬起头,目光投向雾蒙蒙的天空,努力分辨着:“还有…听。”
众人屏息倾听。过了好一会儿,才隐约听到极高远的天空中,传来几声极其模糊、却带着急促和惊惶意味的鸟鸣。
“是岩雀…它们平时很少飞这么低,叫声也不会这么慌。”阿雅依诺凝神分辨着,“它们像是在逃离什么…它们的飞行路线,虽然看不太清,但大致是背离那个方向的。”她再次指向了东南方。
她没有依赖任何仪器,没有解读任何符文,只是运用了她从小在这片山林中生活所积累的、近乎本能的知识和感知——观察风向、解读植物的细微反应、倾听飞鸟的警讯。这些都是她的族人世代相传的、最原始却往往最可靠的“导航术”。
慕歆看着自己屏幕上依旧一片混乱的仪器,又看了看阿雅依诺那笃定的眼神,心中受到极大的震撼。科学无法解释一切,至少在此刻此地,古老的智慧似乎更胜一筹。
空溟作为地质学家,深知自然现象往往蕴含规律,他仔细观察了阿雅依诺指出的植物朝向和风势,结合自己对地形的残存记忆,缓缓点头:“有道理…从地质构造来看,能量核心区确实可能造成小范围的微气候和生态异常…这或许真的是一条线索。”
颜洛兮看着手中光芒依旧紊乱、无法提供确切指引的残页,再看向阿雅依诺,眼中充满了惊奇和一丝敬佩。
墨川没有说话,但他握紧的双锏微微放松了一些。他看了一眼阿雅依诺所指的方向,又环顾四周,超强的感知力让他隐约捕捉到那个方向的能量扰动的确最为“浓郁”和“源头性”。
“你确定吗?”墨川沉声问道,这不是怀疑,而是最后的确认。将整个团队的命运交托给这种看似“玄妙”的指引,需要巨大的勇气和责任。
阿雅依诺迎上他的目光,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无比坚定:“风、植物、飞鸟…山灵虽然痛苦,但它的‘身体’不会完全说谎。这是目前最可靠的指引。我相信它们。”
短暂的沉默。
“好。”墨川干脆利落地做出了决定,“你跟在我身后,随时指示细微的方向调整。其他人紧跟,保持警惕,注意脚下!”
没有更好的选择。信任,在此刻成为了唯一的出路。
队伍再次行动起来。墨川依旧一马当先,但这次,他的行进路线开始依据阿雅依诺的指引不断进行微调。
“稍微向左一点…那边的苔藓颜色更‘健康’一些…”
“停!右边那片水洼气息不对,绕过去…”
“顺着这股微弱的气流走,它好像在给我们让路…”
阿雅依诺的声音不时响起,虽然微弱,却成了这片绝望迷雾中最清晰的指引。她全神贯注,调动着所有的感知和传承的知识,仿佛与这座痛苦的山林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对话。
令人惊讶的是,按照她的指引,脚下的路似乎真的变得“顺畅”了一些。虽然依旧泥泞难行,但至少没有再陷入致命的深沼,绕开的区域往往后来被证明能量波动异常剧烈或地质极不稳定。
其他几人紧跟其后,不敢有丝毫松懈,心中对这位哈尼族少女的信任和依赖感悄然增加。
然而,就在他们以为找到一线生机,艰难前行了大约半个小时后。
走在最前面的墨川猛地抬起手臂,做出了一个全力戒备的手势!
所有人瞬间停下脚步,心脏再次揪紧。
前方的浓雾依然浓重,但隐约可见,他们已经穿过了最泥泞的沼泽区域,脚下变成了相对坚实、布满碎石和腐朽落叶的坡地。
而就在坡地的上方,雾气缭绕之中,赫然出现了一片巨大、狰狞的阴影!
那似乎是一片异常茂密、颜色深得发黑的古怪树林。所有的树木都扭曲得不成样子,枝杈如同鬼怪伸出的利爪,叶片稀疏却异常肥大,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仿佛浸染了墨汁般的暗绿色。更让人不安的是,整片树林都笼罩在一层淡淡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紫黑色光晕之中,散发出比沼泽中更加浓郁、更加令人窒息的邪恶能量气息!
巨鲵带来的能量腥气与之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阿雅依诺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刚才还要苍白,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惧:“就是这里!山灵最痛苦、最恐惧的源头…就在那片林子后面!但是…但是…”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瞳孔因为感受到某种极其可怕的存在而剧烈收缩。
“但是什么?”慕歆紧张地追问,工具臂再次进入战斗状态。
阿雅依诺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伸出的手指微微颤抖,指向那片诡异树林的深处:
“但是…引我们来到这里的风、植物、飞鸟的恐惧…所有自然的指引,到了这里,全都…消失了。”
“前面的那片林子…它拒绝一切生命的感知。它…是‘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