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岛的夜,被浓重的铅云压得喘不过气。
逼仄的旧式唐楼里,空气混浊,弥漫着廉价香烟和馊食混合的酸腐气味。
靓坤缩在角落的沙发上,曾经梳得油光锃亮的头发,此刻油腻地粘在额前。几天没刮的胡茬,让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颓败的狼狈。
财路被一条条斩断,银行户头被冻结,那些昔日里对他点头哈腰,口口声声喊着“坤哥”的马仔,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树倒猢狲散。
这五个字,他曾经无数次用在别人身上,如今却化作最锋利的刻刀,一笔一划地刻进了自己的骨头里。
他成了一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一个被整个江湖抛弃的光杆司令。
……
与此同时,半岛酒店的总统套房内。
陈正华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被霓虹灯浸染的城市夜景。
他的身后,Koko低着头,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连呼吸都刻意放轻。
“所有财路都断了,他现在比野狗还穷。”
陈正华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一个快要淹死的人,是不会去分辨递过来的究竟是救生圈,还是一块绑着铁链的石头。”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Koko惨白的脸上。
“打电话给他。”
这道命令,不带任何情绪,却让Koko的心脏猛地一缩。
陈正华走到她面前,将一部崭新的手机放在她颤抖的手中,然后开始一字一句地指导。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能钻入人心的魔力。
“第一句,哭出来,要带着绝望和委屈。”
“告诉他,你被大老B的人赶了出来,无家可归。”
“然后,停顿三秒,让他消化这个信息,让他对你产生一丝怜悯。”
“接着,你的语气要变,变得急切,带上贪婪,压低声音,告诉他你偷了东西。”
“不是小数目,是两千万,现金。”
“你要强调,这是大老B准备用来跑路的‘着草费’,这个细节很重要,能让他彻底丧失判断力。”
陈正华的每一句指示,都精准地剖析着靓坤此刻的心理弱点,像一个最高明的猎手,为猎物量身定制了最完美的陷阱。
Koko握着冰冷的手机,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能洞悉人心的魔鬼。
她深吸一口气,拨通了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接通的瞬间,Koko的眼泪夺眶而出,声音里的凄楚与惊慌,完美得连她自己都感到心惊。
“坤哥……是我……我被大老B赶出来了……”
“我……我趁乱拿了他的东西……坤哥,是钱!是两千万现金!”
“大老B准备用来着草的钱!我们拿着这笔钱,去弯岛,我们去哪里都可以!我们能东山再起!”
电话那头,死一般的沉寂过后,传来一道粗重而急促的呼吸声。
“钵兰街,皇后影院的后门,那里偏僻,我们以前常去的……你来拿钱,我们一起走!”
挂断电话,Koko整个人虚脱般瘫软在地。
陈正华没有看她,只是走到窗边,用另一张匿名的电话卡,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他换上了一种公事公办的冰冷腔调。
“阿sir,我有线报。”
“洪兴社的头号通缉犯靓坤,今晚九点,会持械在钵兰街的皇后影院后门,进行一笔巨额毒品交易。”
夜,终于降临。
滂沱的大雨,疯狂地冲刷着这座城市的罪恶。
钵兰街,皇后影院的后巷,阴暗而潮湿。
靓坤带着仅剩的几个心腹,像几只从阴沟里爬出的老鼠,贴着墙角,鬼鬼祟祟地抵达了约定地点。
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顺着他消瘦的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冷汗。
他死死盯着巷口,眼中燃烧着最后的疯狂与希望。
两千万!
那是他翻盘的唯一机会!
然而,巷口并没有出现Koko的身影。
取而代之的,是四面八方突然亮起的刺眼车灯,将整个后巷照得如同白昼!
数十个身穿避弹衣,手持枪械的O记警员从黑暗中涌出,黑洞洞的枪口,从四面八方对准了他。
“警察!不许动!”
一声冰冷的警告,如同惊雷,在靓坤的脑海中炸开。
陷阱!
这是个陷阱!
被背叛的怒火与彻底的绝望,瞬间吞噬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啊——!”
靓坤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猛地从怀中拔出那把早已生锈的手枪。
他要反抗,他要拉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狱!
“砰!砰!砰!砰!”
回应他的,是一阵密集的,如同炒豆子般的枪声风暴。
数十发子弹,在同一时间撕裂了雨幕,狠狠地贯入他的身体。
血花,一朵接着一朵,在他破旧的衣服上绚烂地绽放。
这位曾经在洪兴社搅动无边风云,不可一世的堂主,身体在弹雨中剧烈地抽搐,最终重重地倒在了肮脏的雨泊之中。
他的眼睛瞪得老大,死死地望着天空,瞳孔里倒映出的,是这个冰冷而无情的城市。
死不瞑目。
不远处,一家茶楼的二楼雅间。
窗户开着一道缝,冰冷的夜风卷着雨丝吹了进来。
陈正华与大老B并肩而立,将楼下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大老B看着曾经的“兄弟”在血泊中逐渐冰冷的尸体,嘴唇动了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端起茶杯的手,在微微发抖。
陈正华的面色,自始至终,平静如水。
他端起自己面前那杯早已温热的茶,一饮而尽。
茶水滑过喉咙,冲刷掉最后一点旧日的痕迹。
旧的时代,结束了。
而他的时代,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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