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陈行云正死死按着一个衣衫半解,香肩裸露的女子。
她脸上还挂着泪痕,两人正在拉扯。
“好你个陈行云!”
唐肃宗怒指着陈行云,声音冰冷。
“朕还以为你是个什么清流!原来竟是装得一副清白模样,私底下竟然逼良为娼,实在是可恨!”
他身旁的李辅国更是立刻跳了出来,指着陈行云的鼻子破口大骂。
“陈行云,你好大的狗胆!”
“竟敢在府衙之内行此不轨之事,简直是有辱斯文,败坏风气!咱家这就替陛下拿下你这个奸贼!”
突如其来的变故,陈行云整个人都懵了,下意识地松开了李小幽的手。
这是什么情况?
皇帝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来不及多想,赶紧跪倒在地,对着唐肃宗行礼。
“陛下明鉴!臣……臣并没有逼良为娼!这位是春水坊的花娘……”
陈行云话还没说完,就被李辅国尖锐的声音打断了。
“还敢狡辩,春水坊是什么地方,谁人不知?”
“你一个朝廷命官,青天白日宣召妓子入府,还拉拉扯扯,意图不轨,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不成?”
李辅国这番话,句句诛心,直接把陈行云往死路上逼。
陈行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飞速运转。
“陛下,这位李小幽姑娘确实是来找微臣求助的!”
说完,他转头看向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李小幽,眼神飞快地暗示。
“李姑娘,圣驾在此,你有什么冤屈,还不快快向陛下陈情!”
李小幽冰雪聪明,被陈行云这么一点,朝着唐肃宗的方向重重磕了一个头,声音悲切。
“陛下!民女有天大的冤屈!求陛下为民女做主啊!”
说着,她猛地转过身,将自己后背的衣衫一把扯开。
嘶!
在场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那洁白光鲜的皮肤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鞭痕,有的地方皮开肉绽,血迹斑斑,旧伤叠着新伤,看起来触目惊心。
一个娇俏的姑娘,竟被人虐打至此!
唐肃宗的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声音低沉:“这是何人所为?”
“回陛下,是……是宁亲公主的驸马,张清!”
李小幽泪如雨下,咬牙切齿。
“民女本是春水坊的清倌人,那张清强逼民女委身于他,民女不从,他便将民女囚禁起来,日日鞭打折磨!”
“若非前日陈大人将他抓入大牢,民女恐怕早已被他活活打死!民女听闻陈大人不畏权贵,这才斗胆前来,求大人救民女脱离苦海!”
书房内,落针可闻。
李辅国脸上的得意之色僵住了,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
唐肃宗沉默了,看着李小幽背上的伤,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陈行云,谁也猜不透他此刻在想什么。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陈行云,你好大的胆子!是想借着朕的手,来帮你铲除异己吗?”
此言一出,陈行云心中猛地一凛。
他知道,这才是皇帝今天真正想问的话。
前面那些,不过都是铺垫。
皇帝疑心重,他怀疑自己是故意设下这个局,引他入套,好借他的手,来对付张家。
这一关要是过不去,自己就算洗清了“逼良为娼”的罪名,也逃不过一个“欺君罔上”的下场。
陈行云立刻俯身叩首,“陛下明鉴!”
“微臣与这位李姑娘素不相识,今日乃是初次见面,陛下大可派人去查,微臣与她绝无任何私下往来!”
“再者,陛下乃是天子,行踪岂是微臣所能揣测?”
“微臣更是万万想不到,陛下会在此刻驾临京兆府。若说微臣是故意设局,那微臣岂非有了未卜先知之能?”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不卑不亢。
唐肃宗听完,脸色稍缓。
确实,他今天来京兆府本就是临时起意,除了李辅国,无人知晓。
陈行云,不可能提前知道。
唐肃宗沉吟片刻,最终挥了挥手,“罢了,此事朕知道了,张清那边,朕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李小幽闻言,连连叩首谢恩。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天恩!”
唐肃宗没再理她,只是有些疲惫的道:“李辅国,送她出去。”
“是。”
李辅国应了一声,带着感恩戴德的李小幽退出了书房。
很快,偌大的书房里,就只剩下唐肃宗和依旧跪在地上的陈行云。
唐肃宗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地走到书案后坐下,随手拿起一卷竹简,慢慢翻看着。
陈行云就那么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心里疯狂猜想着唐肃宗的意思。
皇帝这是信了自己,还是没信?
他留下自己,又是什么意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压抑的沉默笼罩着整个书房,陈行云的膝盖已经开始发麻,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不知过了多久,唐肃宗那毫无情感的声音,才终于再度响起。
“爱卿倒也不必如此清明。”
“应当……适当枉法才是。”
陈行云跪在地上的身子猛然一震,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瞬间就明白了唐肃宗话里的深意。
这是帝王心术!
皇帝需要的不是一个水米不进,油盐不侵的纯臣,而是一把锋利,且只听命于他一个人的刀!
这把刀,必须要有破绽,要有把柄,要让皇帝能牢牢握在手中,不必担心反噬。
孤臣!
这便是皇帝想让他走的路!
想通了这一层,陈行云背后冷汗涔涔,他立刻重重叩首,“陛下!微臣……微臣愚钝,但微臣这条性命,便是陛下的!”
“微臣愿为陛下手中之刃,披荆斩棘,万死不辞!”
唐肃宗看着伏在地上的陈行云,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聪明人!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
他缓缓起身,走到陈行云身边,亲自将他扶了起来,温声道:“陈爱卿,朕没有看错你。”
“去吧,放手去做,天塌下来,有朕给你顶着。”
“微臣……叩谢陛下天恩!”陈行云神色有些激动,再度躬身行礼。
送走了唐肃宗,陈行云独自一人在书房内站了许久。
“皇帝需要一个能拿捏我的把柄,既然如此,那这个把柄,就由我自己来造!”
他眼中闪过一抹决然,立刻唤来下人,换下官服,穿上了一身寻常的锦袍。
径直出了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