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现在她也只能收留眼前这个男人了,首先就是得找到凝神草给他喂下,先将他的毒解掉。
“皇后娘娘到!”
门外宫女清亮的声音像一道惊雷,骤然劈碎了卧房内的紧张宁静。欧叶赶紧将墨时庭抱起来,然后将他往床下推。
她的动作迅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快!躲到床下去!”欧叶压低声音,语气急促,不容置疑,“千万别让我母后发现了!”
墨时庭虽有不满,却也只能照做。
“叶儿。”一声温婉如春风拂柳的女声穿堂而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宠溺。话音未落,欧叶那扇精致的雕花楠木卧房门已被轻轻推开。身着繁复华贵凤袍、头戴金翠步摇的皇后款款步入。
几乎是门开的瞬间,欧叶脸上已如变戏法般绽开无比纯真灿烂的笑容,仿佛刚才的慌乱从不曾存在。她像一只归巢的雏鸟,甜甜地欢叫着“母后!”
女子将她抱了起来,替她整理着碎发:“我们叶儿这是在干什么呢?遮遮掩掩的。”
欧叶心中“咯噔”一下,小小的身躯在母亲怀里瞬间有些僵硬,但幼童特有的懵懂表情被她演绎得天衣无缝。
她眨着那双清澈无辜的大眼睛,使劲摇晃着小脑袋,用最甜糯无辜的声音回答:“没有呀母后,叶儿就是一个人在这儿玩躲猫猫呢,可没劲啦!”
那女子显然不信,她刚才分明看见叶儿往床下塞着什么东西。
她没有理会欧叶试图再次扑上来的小手。皇后莲步轻移,优雅地绕过女儿,径直走向那张宽大的描金拔步床。凤袍长长的曳地裙裾扫过地面,悄无声息。
她在床榻前缓缓蹲下身子,纤纤玉手撩开长长垂落的床帷,目光沉静地向那幽暗的床底深处探去——
一双圆溜溜、黑漆漆的豆豆眼,猝不及防地撞入了她的眼帘!那是一只通体漆黑、缩在灰尘里的小猪崽子。
更令皇后心头一跳的是,那猪崽的眼神里,竟然……竟然似乎翻涌着一种近乎傲慢的审视?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她不由得微怔,以为自己看错了。一只猪……怎会有如此拟人化、甚至还透着些威势的眼神?
墨时庭在心底无声地冷嗤了一声。躲?他就知道这蠢办法瞒不过去。她真是身体变成了三岁小孩,连脑子也不大好使了。
“叶儿,这是怎么回事?”女子的语气变得有些严肃,说出了令欧叶感到熟悉的话语:“你堂堂齐国公主,竟然在卧房养猪?”
欧叶脑子一转,赶紧低头认错,眼里泪水打转,两个小手指连着手指头:“母后,小猪生病了,只要拿凝神草来给他治好我就不养他了。”
皇后眉头紧蹙,对女儿突然提及的陌生草药名称感到疑惑:“凝神草?那是什么东西?”这名字听起来就非同凡物。
欧叶赶紧应她,神情激动:“就是父王藏宝库里的那株神草,母后可以带叶儿去拿吗?”她两眼充满了期待,不好让人拒绝。
“既然东西会在藏宝库中,想必也不是普通凡物,让你父王拿此等宝物去救一头畜牲?不可不可。”皇后微微摇头,她的态度温柔却无比坚定,事关国宝与皇室体统,绝无通融余地。
藏身床底的墨时庭,在阴影中清晰地捕捉到了“畜牲”二字。那两个字仿佛化作了冰冷的钢针,瞬间刺穿了他本就因中毒而暴躁易怒的神经。
豆豆眼中刹那燃起幽冷的怒火,一股源自九幽的冰寒威压几乎要破体而出,但体内翻腾的毒素和此情此景的束缚,迫使他最终狠狠压下了这份几乎焚毁理智的戾气,只有眼神更加幽暗深邃了几分。
“哼!那我自己去求父王要!”
欧叶装作一副生气的模样,从床下直接将小黑猪拉了出来抱在怀中,气呼呼的朝朝凌霄殿走去,皇后也在身后紧跟着。
“叶儿!等等!快放下那脏东西!成何体统!”皇后惊呼一声,顾不得仪态,急忙提起裙裾,快步跟了上去,面上满是焦急与不解。侍奉的宫女太监们更是面面相觑,不敢作声。
凌霄殿。
“父王!!!”
翻着奏折的那人被一道童声吸引了去。见来人是他的小公主,顿时眉开眼笑:“叶儿?你不在后花园玩耍,到这儿来干什么?”
欧叶像是拼了命般,也不管自己死活了,张口就是:“父王!我要藏宝库里的凝神草给小猪吃!”
齐国皇帝感到一些诧异。
“叶儿你怎么知道藏宝库有凝神草的?”
欧叶眼珠乱转:“我听宫女太监们说的。”说着,她又换上一副祈求的模样:“父王您就将凝神草给我吧,反正您藏宝库里那么多东西,也不缺这一个嘛。”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更改的决绝:
“叶儿,宠你也要有个分寸!你可知那凝神草的价值?那是先祖传下的神物!你如今却要让朕将这无价神草,拿来喂养一只畜牲?荒唐!这若是传扬出去,让朕这万乘之尊的脸面置于何地?让满朝文武、让天下臣民如何看待朕?如何看待这齐国的法度尊严?朕不能答应你!退下吧,莫再胡闹!”
皇帝的语调逐渐升高,最后已是带着帝王的震怒。
殿内侍立的太监宫女们个个噤若寒蝉,深深垂下了头。
欧叶反驳道:“它才不是畜牲!它是神仙转世!不信我让它写字给父王您看!”
齐国皇帝大怒:“荒唐!赶紧退下!”
闻言,她小脚用力跺地,又气又急,眼泪哗啦一下决堤而出,金豆子大颗大颗地往下滚落。
她一边哭得惊天动地,一边胡乱地用自己的小袖子擦着不断流出的鼻涕眼泪,声音哽咽着几乎喘不上气,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哇啊啊啊……父王您一点都不疼叶儿了!呜呜呜……您要是不救它……叶儿……叶儿就不活了!我这就……这就去跳太液池!呜呜呜……”她哭得撕心裂肺,小肩膀一耸一耸,当真是伤透了心的模样。
就在殿内乱作一团,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声嘶力竭的小公主吸引之时,御案上那只被皇后和皇帝反复称为“畜牲”的小黑猪——墨时庭——动了。
趁着欧叶将他放在案上靠近砚台边的空档,他吃力地挪动着自己小小的身体,在所有人都没留意的刹那,伸出一只前蹄,极其精准地蘸入了那方价值连城的极品松烟墨砚之中。
下一刻,在所有人,包括那震怒又心疼的皇帝反应过来之前,那只蘸满了浓墨的猪蹄,以一种与其憨态身躯完全不相符的、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古拙庄重之气的笔势,稳稳地落在了御案摊开的空白宣纸上!一笔,两画……
一个铁画银钩、力透纸背、尽显帝王雍容霸烈之气的巨大墨字——龍——赫然呈现于洁白的宣纸之上!
皇帝无意间低头,看到了那个字,心中大惊。
那绝不是一个畜牲能写出的字!
那字体磅礴大气,骨力雄强,隐隐带着一股统御四方的无上威仪,即使笔画略显粗笨,也难掩其中蕴含的磅礴气势。这绝非巧合!绝非仿冒!
皇帝猛地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书案之上。那只小黑猪刚刚抬起了“笔”,此刻也正抬头看着他!一人一猪,四目相对!
刹那之间,齐国皇帝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
那猪的豆豆眼中,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憨傻或是虚弱?那双小小的瞳孔深处,此刻清晰无比地映照出一种冰冷漠然的、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神灵般的威压!那目光深邃如亘古寒潭,平静之下是令灵魂都为之颤栗的无上威严。
“来....来人,将朕藏宝库中的凝神草取来!”皇帝还是稳住了自己的心态,唤人去取凝神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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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见墨时庭确实吃下了那凝神草时,她长长地、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万斤重担。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滑落也浑不在意,只是紧张兮兮、充满关切地紧盯着面前小猪:“感觉怎么样?好点没?”
一道温润平和、却带着独特磁性与威严的嗓音,清晰地、直接地在欧叶的识海中响起:“嗯……感觉恢复了些元气。这凝神草,确有奇效。”
她顿时欣喜若狂,抱着墨时庭原地蹦跳了一下,差点撞上御案:“太好啦!真是太好啦!”
那份失而复得的喜悦溢于言表,她迫不及待地凑近小猪耳朵,压着兴奋无比的声音,旁若无人的问他:“那……那咱们是不是可以快点回冥界了?这里太吓人了!”
小猪微微点头:“不过....不急,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清闲日子了......”
欧叶与墨时庭相聊甚欢,丝毫没管一旁齐国皇帝诧异的目光:“叶儿....你这是...能听懂它说话?”
欧叶点点头:“对呀父王。说来话长,我就不说了,谢谢您,还望您不要将此事传出去。”说完,欧叶就要抱起小黑猪回她自己的小院儿去。临走时。还不忘跟那皇帝说一声:“父王,他说您治理天下治理得很好,他会告知天上的神仙,保佑齐国繁荣昌盛太平无忧的。”
二“人”在皇帝难以相信的目光中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