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守义闻言很是惊讶,沈南山家的这个大丫头,他之前也见过,平日里在村子里从来不敢抬头看人,闷闷的很少出声说话。
今天倒是大胆,当着他的面,一下子说出这么多话。
“她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他看向沈平。
沈平沉着一张脸,家里的事都是沈刘氏在做主,他就是个背景板。
但沈刘氏从老大家得来的好处,他都心安理得的享受了。
他正要开口说话,沈刘氏已经先一步出声说道:“三弟,小丫头被我训斥了几句,说气话呢!”
“我怎么可能这样对自己的亲儿子和亲孙?”
沈穗穗让石头将村长请来,可不想他被沈刘氏三言两语打发走。
“三表叔公,我爹的腿摔断两个月,我奶都没有给银子让他去医馆诊治。”
“昨日我奶要卖掉我两个弟弟,是我说自己认识野山参,能进山挖野山参卖银子。我奶才歇下要卖我两个弟弟的心思……”
沈穗穗快速的将这两日家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沈南山的情况沈守义是知道一些的,但沈南山一直没有找他主持公道,他不好贸然插手。
今日沈石头找来,他倒是有心想要给沈南山做主。
毕竟沈刘氏一直打压虐待沈南山一家五口,村子里的人都有眼能看见。
他这次出门干活摔断腿,也是为了救他家大儿子沈大岭。
不过,沈穗穗方才说她认识野山参,还进山挖了三根出来,让他心底不免有些其他的想法。
石头岭背靠静山,这座山延绵起伏,不知道另一边在何处。
地里干旱无收成,若是能背靠大山挖到野山参换银子再买回来粮食,村里人都能在这个灾年活下去。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被孙芸抱在怀里的沈穗穗,小丫头目光清亮,灼灼有神,不似从前那般死气沉沉。
估计她大病一场,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终于对沈刘氏的打压和虐待生出了不满,想要凭借一己之力反抗一二。
但若是父母和她不同心,她反抗的结果只能不了了之。
“南山,有这么一回事吗?”他看向沈南山。
沈南山放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抬头正要张嘴说话。
沈刘氏打断了道:“三弟,这不是地里干旱了三个月,秋收颗粒无收……我兜里实在没有银子,才没有给银子他们父女两人请大夫!”
“至于我想要卖掉石头和铁头,这都是没有的事!不过是看孩子调皮,吓唬了两句!”
说完,沈刘氏扭头看向沈南山,眼含警告。
沈福贵在一旁帮腔:“三表叔,事情的确是我娘说的这样。”
他又看向沈平:“爹,你说是不是?”
沈平自然帮着沈刘氏,黑着脸点头:“三弟,我家就这么点小事还麻烦你白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他话没有说完,沈福贵秒懂,立即转身进了主屋,将没杀的那只野兔拎了出来,递给沈守义。
“三表叔,这是我今日进山猎的,本来打算明日送去你家给您和婶子尝尝鲜,没想到您今晚正巧来了。”
沈守义的目光落在沈福贵手中肥大的野兔身上,野兔还是鲜活的,被绑住了双腿还在用力挣扎。
“小叔骗人!野兔明明是我大姐进山捉到的!”石头大声说道。
铁头在一旁帮腔:“对!奶今晚炖了一只,藏起来不给我大姐吃!”
“我大姐和奶吵起来,奶要我大姐自己付赵大夫的药钱和诊金!”
“但是,我大姐捉的野兔和挖的野山参都被奶收走了,我大姐要怎么付赵大夫的诊金呢?”
铁头才五岁,能一下子说出这么多话,真的很厉害。
说到最后,他自己都懵掉了!
还一脸天真的问沈守义:“三表叔公,奶将大姐可以换钱的东西都拿走了,我大姐该怎么凑齐欠赵大夫的诊金和药钱呢?”
小孩子不懂,但大人一听就明白,沈刘氏就是在为难沈穗穗。
家里她当家,什么东西都被她紧紧的攥在手里。她对沈南山一家向来只进不出,除了给口稀粥养着,可谓一毛不拔。
沈守义听了铁头的话问:“你奶昨日是不是吓唬你和哥哥,要卖掉你们两个呀?”
铁头摇头,沈刘氏要去捂他嘴巴,已经来不及。
“我奶将我和大哥捆起来,爹和娘一直求她,她都不肯松口。”
“是我大姐强撑着病体出来说自己会挖野山参,我奶才放了我和大哥。”
说着,铁头红了眼睛,哭道:“三表叔公,我和大哥不想被卖掉!呜呜呜……”
听到这里,沈守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沈刘氏实在过分!
就算干旱地里颗粒无收,家家户户多少有些存粮,再进山挖点野菜,摘点野果子,日子总能熬过去的。
何况,朝廷下发了赈灾粮食,虽迟迟未到,但熬一熬总能等到。
旱灾前后不过三个月的时间,沈刘氏一家就熬不下去了?
要卖掉孙子换粮食?
这要传出去,他这个石头岭的村长也要跟着丢人!
沈守义冷着脸看向沈刘氏道:“刘氏,大厉律法规定未经父母同意,私下买卖其孩童属于拐卖行为,按律轻则被判处徒刑三年。重则死刑!”
“你就算是沈南山亲娘,也没有权力卖掉他的孩子!”
沈刘氏大哭喊冤:“天地良心,我真的只是吓唬吓唬孩子!”
“南山断了腿不能干活,孙芸又是个体弱的,家里里里外外都需要我操持!”
“我不过是说了几句气话,他们就记恨起我来!同我吵闹,还将三弟你请了过来……”
“老天爷呀!这日子还叫我怎么过呀!”
沈刘氏胡搅蛮缠,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只要她还是沈南山的娘,他就反抗不了。
沈穗穗亦然。
但沈穗穗不甘心,大脑飞快的转动着想着办法。她必须摆脱沈刘氏对她的控制,才能当家做主自己过日子。
这次是个机会,她不想错过。
一旁沈守义看了一眼从头到尾都没有吭声的沈南山夫妻二人,心底叹气。
他替人主持公道,最怕遇见被欺负的人默不吭声,欺负人的蛮不讲理的,有错绝对不认,一哭二闹三上吊,让人想管都管不了。
最后当然不了了之。
“三弟,你看都是一场误会!我回头好好说说南山一家。”沈平站了出来,作势要送沈守义离开。
沈穗穗立即挣脱开孙芸的怀抱喊道:“三表叔公,我爹娘想要分家另过!”
她话音刚落,沈刘氏就停止了哭声,大声叫道:“分家?父母在不分家,只要老娘和你爷不同意,你们别想分家!”
“三表叔公,父母不慈,儿子儿媳也不能提分家吗?”沈穗穗问道。
沈守义摇头:“除非你爷奶同意将你们家分出去,否则不行!”
闻言,沈刘氏得意的笑了起来。
从前沈南山能出去干活挣银子,孙芸虽体弱,家里的脏活累活都是她在干,她生的几个孩子也老实听话,她用起来十分顺手。
眼下沈穗穗能进山挖野山参换银子,犹如一个会下金蛋的母鸡,她怎么可能将沈南山一家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