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霜的视线死死钉在那盏红灯上;“医院怎么说?”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顾小茗的脸色更加难看,“做了全套检查。”
“CT、核磁共振、血液分析、肿瘤筛查……能做的都做了。”
她顿了顿,艰难地吐出下半句话,“什么都查不出来。”
林晚霜的瞳孔,猛地一缩,什么都查不出来?
这六个字,比任何确诊的绝症,都更让人感到绝望。
未知的,才是最恐怖的。
林晚霜沉默了,她的身体站得笔直,像一株雪中的孤松,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指尖有多冰冷。
病情来得如此诡异,病因又如此隐秘。
连病根都找不到,又如何对症下药?
庸医误人?
不可能。
这里是杭城第一人民医院,能进VIP抢救室的,都是国内顶尖的专家。
“咔哒。”
抢救室的红灯,灭了,大门从里面被推开。
一个戴着口罩、神情凝重的主任医师走了出来。
“林小姐。”
林晚霜立刻迎了上去,“我父亲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暂时稳住了生命体征。”
“但是……”
他看着林晚霜,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惑和无奈。
“我们用尽了所有手段,依旧无法确定病因。”
“林董的身体机能,正在以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迅速衰竭。”
“他体内,像是有个看不见的黑洞,在吞噬他的生命力。”
医生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林晚霜的心上。
“做好心理准备吧。”
……
VIP特护病房内。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林致远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如纸。
各种仪器的线路连接着他的身体,屏幕上跳动着脆弱的波形图。
他似乎睡得很不安稳。
眉头时不时地紧紧蹙起,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仿佛正在与什么看不见的恶魔,做着殊死搏斗。
病床边,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正伏在床沿,压抑地哭泣着。
她是林晚霜的母亲,李清茹。
此刻,她早已没了平日里贵妇人的优雅从容,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林晚霜走过去,轻轻拍了拍母亲的肩膀。
“妈。”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别哭了,爸会没事的。”
李清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晚霜……你爸他……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会没事的。”
林晚霜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在说服母亲,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她安慰了母亲两句,眼神却在瞬间,恢复了那种属于上位者的冷静和果决。
她转头,看向身后的顾小茗,语气雷厉风行;“小茗。”
“是,林总。”
“立刻,联系全世界最顶尖的心脑血管、血液病理和疑难杂症专家。”
“把爸的所有病例报告,加密发送给他们。”
“告诉他们,只要能来杭城会诊,并且治好我爸,条件随便开。”
“钱,不是问题。”
“就算是让他们买下半个林氏,只要能救回我爸的命,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现在就去!”
“是!”
顾小茗重重点头,转身快步离去。
整个过程,林晚霜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
只有那双死死攥紧的、指节泛白的手,泄露了她内心的滔天巨浪。
……
夜色酒吧的喧嚣,也渐渐落幕。
林远下班了。
他换下那套笔挺的白衬衫和黑西裤,穿回了自己那身洗得发白的T恤和牛仔裤。
在化妆间,他对着镜子,用卸妆水一点点擦去脸上的淡妆。
露出了那张依旧帅气,却带着几分青涩和疲惫的脸。
他跟娇娇道了别,走出了化妆间。
路过吧台时,陈岚叫住了他;“小远。”
林远停下脚步,“岚姐。”
陈岚靠在吧台上,手里夹着一根女士香烟,烟雾缭绕中,那张妩媚的脸,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她上下打量着林远,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可以啊,小子,这才第二天,就攀上林总那根高枝了?”
林远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不动声色;“岚姐,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还跟我装?”
陈岚轻笑一声,朝他吐了个烟圈。
“整个酒吧都传遍了。”
“你被王艳红那个疯婆子刁难,林总亲自下场保你。”
“后来,你还跟她进了专属包厢。”
“啧啧。”
陈岚绕着林远走了一圈,像是在欣赏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董;“说说,在里面干什么了?”
“有没有发生点什么……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事情啊?”
她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打趣和探究。
林远扯了扯嘴角;“岚姐,你想多了,林总只是看不过去,顺手帮了我一把,我们在里面,就是喝了杯酒。”
“哦?”
陈岚挑了挑眉,显然不信,但她也没再追问。
“行吧。”
她拍了拍林远的肩膀,“总之,你小子前途无量,以后要是真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姐姐我今天提携你的恩情啊。”
林远无奈地笑了笑;“岚姐,你太夸张了,那我先走了。”
“去吧。”
看着林远离开的背影,陈岚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她吸了一口烟,眼神变得幽深。
林晚霜……
那个女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这小子,究竟是走了大运,还是……
掉进了更深的漩涡?
……
林远回到了自己那个破烂的出租屋。
房间很小,空气里有股散不去的潮湿霉味。
一张吱嘎作响的单人床,一张掉漆的桌子,就是全部的家当。
巨大的落差感,像潮水一样涌来。
他想起了昨晚,林晚舍为他开的那间豪华酒店套房。
柔软的大床,干净的浴袍,还有窗外璀璨的江景。
不过是一夜之间。
他就从天堂,回到了地狱。
林远的心,有点塞。
他脱掉衣服,走进狭窄的卫生间,冲了个冷水澡。
冰冷的水流,让他混乱的思绪,清醒了不少。
他躺回床上,闭上了眼睛。
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林晚霜那张脸。
她高冷迷离的样子。
还有……她吻他时,那滚烫的、柔软的触感。
林远烦躁地翻了个身。
睡了。
……
第二天。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斑驳地洒在地上。
林远醒得很早。
他坐在床边,手里捏着那张黑色的卡片。
冰凉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卡片。
打,还是不打?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盘旋。
就这么等着?
守株待兔?
太蠢了。
鬼知道林晚霜今天会不会去酒吧?
万一她父亲的病很严重,她十天半个月都不出现呢?
系统给的任务时限,可不等人。
必须主动出击。
可是……
用什么理由?
直接问她父亲的病情?
会不会太唐突了?显得自己别有用心?
林远有些犹豫。
他回想着昨晚分别时的场景,回想着林晚霜看他的眼神。
那眼神里,有复杂,有无力,却没有厌恶。
最关键的是……
三十点的好感度,不是假的。
这个数值,已经脱离了陌生人的范畴。
至少,她不会抗拒自己的关心。
对。
就是关心。
一个下属,对上司的关心。
一个……昨晚才跟她激情拥吻过的“下属”。
想到这里,林远不再犹豫。
他深吸一口气,从那串烫金的数字里,找到了勇气,拿出自己那台破旧的二手智能机,指尖颤抖着,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按下了那个号码。
然后,按下了拨通键。
“嘟……”
“嘟……”
听筒里,传来一阵规律的忙音。
一声,一声,都像是敲在林远的心上。
他的手心,开始出汗。
就在他以为,电话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
“咔哒。”
电话,通了。
听筒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清冷沙哑,还带着一丝几乎无法掩饰的、浓重的疲惫。
“喂?”
是林晚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