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像被按下了加速键,在一种平静而充实的忙碌中飞逝。
易嘉怡的生活重心变得异常清晰:上午去医院陪伴母亲,下午在候思涵为她准备的、采光极佳的新画室里整理旧稿、构思新作,偶尔也会尝试一些新的设计风格,为即将到来的进修做准备。
候思涵依旧很忙,但总会准时回来吃晚饭。饭桌上,他会兴致勃勃地听她讲述一天的琐事,或者分享一些关于巴黎的风土人情和艺术资讯,仿佛比她本人还要期待这次远行。
他绝口不再提赵逸或成绵,那场订婚宴的风波似乎彻底成为了过去式。只是偶尔,易嘉怡会在财经新闻的边角看到关于赵家公司陷入困境、与成家联姻似乎并未带来预期利好的消息。她只是平静地扫过,内心再无波澜。
候思涵为她准备的行李细致到令人咋舌。从适应巴黎不同季节的衣物、专业的绘画工具、转换插头、常用药品,甚至到一些她惯用的护肤品和小零食,都分门别类、井井有条地装箱打包,仿佛要把整个家都给她搬过去。
“不用带这么多,”易嘉怡看着那几乎能塞满半个房间的行李箱,有些无奈,“那边什么都能买到。”
“那能一样吗?”候思涵正蹲在地上,认真地研究着一个防震画箱的打包方式,头也不抬地说,“刚去人生地不熟的,万一用不惯怎么办?水土不服怎么办?有备无患!”
他固执得像个小孩子,易嘉怡只好由着他去。
出发前三天,易嘉怡独自回了一趟出租屋,办理了退租手续。房东太太看着这个焕然一新的女孩,眼神复杂,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说了句“祝你前程似锦”。
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易嘉怡最后环视一圈,心中平静。这里的一切艰辛与挣扎,都已成为滋养她未来的土壤。她锁上门,将钥匙交给房东,没有回头。
候思涵动用了关系,为母亲联系好了国内最顶尖的康复疗养中心。环境清幽,医疗设施先进,护理团队专业且充满耐心。易嘉怡亲自去看过,终于彻底安心。
“妈,您就在这里好好休养,按时做复健。”她推着母亲的轮椅,在疗养中心的花园里散步,“等我放假就回来看您。”
易母的气色红润了许多,她拍拍女儿的手,眼神里满是慈爱和骄傲:“别惦记我,我好着呢。去了那边,专心学习,照顾好自己。思涵那孩子……挺好的,要珍惜。”
易嘉怡脸颊微热,轻轻“嗯”了一声。
出发前一晚,候思涵推掉了所有应酬,亲自下厨做了一顿丰盛但清淡的晚餐。
饭桌上,他反常地有些沉默,只是不停地给她夹菜。
“到了那边,林哲的联系方式你存好了吧?公寓地址、学校地址、紧急联系人我都让他做成卡片放你随身包里了。”他放下筷子,开始第N次确认行程细节,“司机明天早上九点准时到楼下,林哲会送你去机场,他陪你办完托运安检再回来。下了飞机,那边分公司的人会举牌接你,直接送你去公寓……”
他事无巨细地交代着,眉头微蹙,像是在担心一个第一次出远门的孩子。
易嘉怡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她能感觉到他平静语气下隐藏的不舍和担忧。
“……那边公寓我让人都打扫检查过了,生活用品也备齐了,你看看还缺什么,到了立刻买,别省。”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一个人……要按时吃饭,晚上别一个人出门,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我手机24小时开着。”
他的叮嘱琐碎而温暖,易嘉怡的心像是被温水浸泡着,又软又胀。
“嗯,我知道了。”她轻声应着,抬起头,看着他,“你……也别太忙,记得按时吃饭。”
候思涵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酒窝深陷:“哟,候太太学会关心人了?进步神速啊!”
气氛瞬间轻松下来。
吃完饭,两人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无聊的电视节目,却各怀心事。
易嘉怡看着身边这个看似慵懒地靠着沙发、手指却无意识地在扶手上敲打的男人,忽然开口:“那个……我走了,你……”
“我怎么了?”候思涵挑眉看她,故意逗她,“怕我一个人独守空房,寂寞难耐啊?”
易嘉怡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候思涵笑起来,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放心吧!我忙得很!正好趁你不在,把几个难啃的项目搞定,等你回来,带你吃香喝辣!”
他总是这样,用玩笑化解离别的愁绪。
易嘉怡低下头,从随身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他:“这个……给你。”
候思涵惊讶地接过来:“什么东西?临别礼物?”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深灰色的羊绒围巾,质感柔软,款式简约。
“我自己织的……”易嘉怡的声音很轻,有些不好意思,“织得不太好……巴黎冬天冷,你……戴着挡挡风。”
这是她利用零碎时间,偷偷跟着视频学的。织得并不完美,甚至有几处针脚略显笨拙,却一针一线都凝聚着她的心意。
候思涵看着那条围巾,怔住了。他拿起围巾,指尖拂过柔软的绒面,眼神变得异常柔软深邃。他抬起头,看着她,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低哑:“你什么时候织的?我怎么不知道?”
“就……平时没事的时候。”易嘉怡避开他的目光。
候思涵将围巾小心地放回盒子,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他忽然倾身过来,张开手臂,轻轻抱住了她。
这个拥抱不同以往,没有玩笑,没有戏谑,只是安静地、紧密地抱着她,将下巴搁在她的发顶。
易嘉怡能闻到他身上清爽的气息,能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她没有动,任由他抱着,心里酸酸涩涩,又充满了暖意。
“谢谢,”他在她耳边低声说,气息温热,“我很喜欢。非常喜欢。”
两人就这样静静相拥了片刻,谁也没有说话,离别的愁绪和无声的眷恋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第二天清晨,阳光明媚。
林哲准时抵达,行李被有条不紊地搬上车。
候思涵送她到门口,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揉了揉她的头发,笑容依旧灿烂:“到了报个平安。一路顺风,候太太。”
“嗯。”易嘉怡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带给她无数颠覆和温暖的家,坐进了车里。
车子缓缓驶离,她透过后车窗,看到候思涵一直站在门口,微笑着朝她挥手,身影在晨光中挺拔而清晰,直到拐过弯,再也看不见。
机场里,人来人往。
林哲高效地帮她办理好所有手续,送她到安检口。
“太太,一切顺利。候总都安排好了,您放心。”林哲恭敬地说。
“谢谢,辛苦你了。”易嘉怡道谢。
通过安检,走向登机口的路上,易嘉怡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拿出来看,是候思涵发来的短信。
【登机了没?别忘了给我发消息。还有,围巾我很喜欢,下次见面我要戴着让你检查作业。】
后面跟了一个他自己设计的、咧着嘴傻笑的卡通太阳表情。
易嘉怡看着那条短信,忍不住笑了出来,离别的伤感被冲淡了许多。
她回复:【知道了。要登机了。】
收起手机,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这座生活了多年的城市,然后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登机牌,转身,步伐坚定地走向登机口。
巨大的波音客机轰鸣着冲上云霄,穿透云层,飞向遥远的、充满未知与希望的欧陆。
易嘉怡看着窗外逐渐变小的城市轮廓,心中没有恐惧,只有对未来的期待和一丝淡淡的、因离别而生的惆怅。
她知道,一段全新的旅程,正式开始了。
而那个人,虽然远隔重洋,却仿佛依旧在她身边,用他独特的方式,为她照亮前路。
飞机平稳飞行,她拿出速写本,翻开新的一页,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勾勒出新的线条与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