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空气，被贾张氏的哭嚎搅得浑浊不堪。
尘土飞扬，混杂着一股子汗酸味，刺得人太阳穴突突直跳。
眼看周围的邻居们从看热闹，到窃窃私语，再到有人面露不忍，甚至有人开始小声劝解，整个场面的天平，似乎正在朝着和稀泥的方向倾斜。
何大清却稳如泰山。
他站在人群的外围，双手抱胸，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焦躁，反而像是在欣赏一出排演了无数次的拙劣戏剧。
他看着在地上滚得跟个泥猴似的贾张氏，那干嚎不见泪的架势，那拍着大腿哭天抢地的节奏，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廉价的表演感。
他的嘴角，勾起一道冰冷的弧度。
火候，差不多了。
再让这老虔婆闹下去，人心就要散了。
他转身，走回屋里。
当他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一只海碗。碗里，是那只叫花鸡最精华的部分——被烤得滋滋冒油、金黄酥脆的鸡腿，还有那块肉质最嫩滑的鸡胸。浓郁的肉香混合着荷叶的清香，霸道地冲开了院子里的浑浊空气，瞬间钻进了每一个人的鼻腔。
“咕咚。”
人群里，不知是谁，不争气地咽了口唾沫。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地上打滚的贾张氏，瞬间转移到了何大清手上那碗肉上。
这肉，太香了！
何大清无视了那些贪婪的目光，端着碗，脚步不疾不徐。
他没有走向人群，也没有走向贾张氏，而是转身，朝着后院的方向，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每一步，都踩得极稳。
每一步，都像踩在众人心里的鼓点上。
他要去干什么？
所有人的脑子里都冒出了这个疑问。
只见何大清径直走到了后院，在那扇紧闭的、属于聋老太太的窗户前停了下来。
他没有敲门，更没有进去。
他就那么站在窗外，将那碗香气四溢的叫花鸡举到了窗沿的高度，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
然后，他开了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子刻意拔高的凄凉和惋惜，清晰地传进了屋里。
“哎！”
一声长叹，充满了无尽的遗憾。
“可惜了，真是可惜了啊！”
他摇着头，目光却用余光死死锁定着那扇窗户的缝隙。
“这肉，可是我专门托人开了光的，是敬神佛、孝敬长辈积德用的。这鸡肚子里，还塞了去病去灾的药材，吃了能保佑老人家长命百岁，无病无灾的。”
“现在可好，被那满地打滚的晦气冲撞了，这敬神的诚心，算是白瞎了！”
“这肉啊，怕是沾了不干净的东西，不吉利了。谁要是吃了，别说长命百岁，怕是当场就要倒大霉咯！”
他的声音抑扬顿挫，每一个字都像是小锤子，精准地敲在聋老太太的心尖上。
他笃定，老太太年纪大了，一辈子经历风风雨雨，对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信得比谁都深。尤其是“敬神佛”、“孝敬长辈”、“倒大霉”这几个词，简直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咒语。
果不其然。
屋里，原本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老太太，耳朵猛地一动。
那双因为年迈而有些浑浊的眼睛，瞬间睁开，迸射出一道骇人的精光。
什么？
开了光的肉？
敬神佛的？
被贾张氏那个满肚子坏水的搅家精给冲了？
这还得了！
这已经不是抢一口吃的那么简单了！这是在败坏整个院子的风水！这是在冲撞老天爷！这是在折她老人家的寿！
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如同干燥的柴堆被扔进了一颗火星，“噌”地一下，从老太太的心底直冲天灵盖！
她甚至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在发麻！
“砰！”
一声巨响，房门像是被一头暴怒的狮子从里面狠狠撞开。
聋老太太那瘦小但硬朗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满脸怒容，嘴唇因为愤怒而哆嗦着，手中那根盘龙的龙头拐杖，被她攥得咯咯作响。
院子里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愣。
老太太却没有看任何人。
她的目光，如同两道利剑，死死地锁定了还在地上撒泼的贾张氏。
她二话不说，迈开步子，径直冲了过去！
那速度，哪像一个年过古稀的老人！
贾张氏还在卖力地表演，嘴里哭喊着：“哎哟，没天理了啊，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
话音未落，她只觉得后背一阵恶风袭来。
“啪！”
不，不是“啪”。
是“梆！”的一声闷响！
是硬木拐杖结结实实砸在后背肥肉上的声音！
“嗷——！”
贾张氏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整个人从地上弹了起来。
她还没反应过来，第二下，第三下，接踵而至！
“梆！梆！梆！”
聋老太太举起那根分量十足的龙头拐杖，对着贾张氏的后背、屁股，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猛敲！
她一边打，一边用尽全身力气，中气十足地怒骂：
“你个搅家精！”
“老虔婆！”
“败坏风水的脏东西！”
“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今天我非打死你这个祸害！”
老太太下手极黑，每一拐杖都用上了全力，敲在贾张氏身上，发出的闷响让周围看热闹的人都觉得肉疼。
贾张氏哪里见过这阵仗？
在她印象里，聋老太太虽然辈分高，但向来不管事。
她怎么也想不到，老太太会为了何大清，亲自下场，还下这么重的手！
剧痛让她瞬间清醒，也让她瞬间恐惧。
她被打得抱头鼠窜，嘴里再也喊不出一句吃肉的话，只剩下“哎哟”、“别打了”、“老祖宗我错了”的求饶。
她想跑，可老太太追着她打，拐杖的落点又刁钻又狠，逼得她只能在院子中央狼狈地兜着圈子。
最后，她连滚带爬，一头冲进了自家屋里，“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再也不敢出来。
一场泼天风波，就这么被老太太用最简单、最粗暴、也最有效的方式，给彻底镇压了。
整个院子，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风波平息。
何大清脸上的冰冷弧度早已消失不见。
他将那碗鸡肉恭恭敬敬地递给还在喘着粗气的老太太，然后，转身。
他的目光，落在了从头到尾都站在一旁，此刻还处于发愣状态的一大爷易中海身上。
何大清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严肃得如同工厂里负责安全的纠察队长。
他抬起手，手指却没有指向易中海，而是越过他，直直地指向了不远处的刘海中和阎埠贵。
他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不容置喙的质问和批评。
“一大爷，你看看。”
“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
“这就是咱们院，新选出来的管事大爷？”
他的手指，从刘海中挪到阎埠贵，语气中的嘲讽不加掩饰。
“一个，端着官腔，只会说些没用的屁话！”
“另一个，揣着明白装糊涂，全程就在那和稀泥！”
“两个人，两个大男人，两个管事大爷！连一个在地上耍无赖的泼妇都治不了！最后还要劳动老太太亲自出手！”
何大清上前一步，气势逼人。
“这事要是传出去，别人会怎么说？说咱们红星四合院，除了一个老太太，剩下的老爷们全都是废物点心吗？咱们院的脸，往哪儿搁？厂里的脸，往哪儿搁！”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易中海的心上，也砸在了刘海中和阎埠贵的脸上。
刘海中脸色涨红，想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阎埠贵则是把头埋得更低了。
何大清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语气猛地一沉，那种在食堂后厨发号施令的威严，此刻展露无遗。
“今天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必须召开全院大会！”
“必须给贾张氏，给他们贾家，定个死规矩！”
他环视全场，一字一顿地宣告。
“否则，有样学样，今天她敢为了一口肉在地上打滚，明天就有人敢为了一个凳子打破邻居的头！以后这个院子，就彻底没法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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