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儿那双清澈的眸子紧紧锁住苏云，里面翻涌着强烈的困惑和难以置信。她甚至又往前凑近了一点，似乎想更清晰地捕捉苏云身上那股脱胎换骨般的气息变化。“苏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根基……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稳固？这气息……”她顿住，似乎找不到更贴切的词来形容这种匪夷所思的变化。
苏云的心跳得飞快，系统的秘密绝不能暴露。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脸上挤出一个尽量自然的笑容，带着点尴尬和掩饰。“没什么，婉儿师妹。”他避开她探究的目光，弯腰捡起地上的扫帚，拍打着并不存在的灰尘，“就是……就是刚才在后山练功，突然……突然有点感悟，好像……好像摸到了一点门道。”这话说得极其含糊，连他自己都觉得站不住脚。短短几个时辰，从根基虚浮到气息凝练如磐石，这绝不是“一点感悟”能解释的。
林婉儿显然不信。她秀眉微蹙，盯着苏云躲闪的眼神。“感悟？”她轻轻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充满了怀疑。但她终究是那个温婉善良的林婉儿，见苏云不愿多说，虽然满腹疑窦，却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担忧地看了看四周沉沉的暮色。“天都黑了，快回去吧，这里不安全。”她轻声催促。
苏云如蒙大赦，赶紧点头，跟着林婉儿快步离开了禁地。一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有脚步声在寂静的后山小径上回响。苏云能感觉到林婉儿时不时投来的、带着深深困惑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背上。他只能把头埋得更低，心里既庆幸又带着一丝愧疚。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薄雾尚未完全散去。苏云像往常一样，拿着扫帚来到演武场边缘，开始他杂役弟子的日常清扫。演武场上已经有不少弟子在晨练，呼喝声、拳脚破风声此起彼伏。他默默扫着地上的落叶和昨夜被风吹来的杂物，动作看似专注，心神却全沉浸在昨夜获得的《草上飞》心得感悟之中。那玄妙的身法轨迹如同烙印般清晰，在他脑海中不断回放、拆解。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清理演武场旁边水沟的杂役弟子，提着满满一桶浑浊的污水，从苏云身后不远处走过。或许是水桶太重，也或许是脚下被湿滑的青苔绊了一下，那弟子身体猛地一个趔趄！
“哎呀！”一声惊呼。
哗啦！
大半桶浑浊发臭的污水，夹杂着腐烂的落叶和污泥，瞬间脱离了控制，化作一片污浊的水幕，朝着正低头扫地的苏云当头泼来！恶臭瞬间弥漫开来。
“小心！”附近几个晨练的弟子看到了这一幕，惊呼出声。
眼看那兜头盖脸的污水就要淋苏云一身。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沉浸在身法感悟中的苏云，身体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识！完全来不及思考，纯粹是无数次在脑海中演练过的轨迹驱动了他的动作。
他左脚尖在地面极其轻灵地一点，身体如同失去了重量，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侧面滑开。紧接着，右脚尖在另一片沾着露水的草叶上再次轻轻一触，整个身体瞬间拔起，竟像是贴着那泼洒而下的污水表面，轻盈地滑翔而过！
唰！
他的动作快得只在众人眼中留下一道模糊的灰影。当众人再次看清时，苏云已经稳稳地落在了污水泼洒范围之外，足有两三步远的地方。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杂役弟子服，甚至连一滴污渍都没有沾上。他手中的扫帚，依旧稳稳地握着，仿佛刚才那惊险的一幕从未发生。
整个演武场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刚才还在呼喝练功的弟子们，此刻全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他们张着嘴，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站在污水圈外、神色还有些茫然的杂役弟子苏云。几个正在对练的弟子，拳头停在半空，忘了落下。不远处石桌旁正在吃早点的弟子，筷子停在嘴边，饭团掉在桌上也浑然不觉。
那失手泼水的杂役弟子更是吓得脸色煞白，呆立当场，水桶掉在地上哐当一声响，才把他惊醒。
“我……我……”他看着苏云，又看看地上那滩散发着恶臭的污渍，结结巴巴说不出话。
苏云也被自己这本能般的反应惊到了。他刚才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直到落地站稳，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看着周围一圈目瞪口呆的同门，他心里咯噔一下：糟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演武场猛地炸开了锅！
“刚才……刚才那是……轻功？”
“我没眼花吧？苏云他……他躲过去了？还躲得那么……那么……”
“好快！那身法，简直像一阵风！”
“怎么可能？他昨天……昨天不还是个连一丝真气都凝聚不了的……”
“这身法……看着简单，但那份轻灵和速度，绝对不普通！他什么时候学的？”
“一夜之间？开什么玩笑！”
“难道他之前一直在藏拙？”
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来，充满了震惊、疑惑、难以置信，甚至隐隐夹杂着一丝嫉妒。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苏云身上，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在宗门里默默无闻、甚至有些被人瞧不起的杂役弟子。
苏云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那些目光让他浑身不自在。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扫帚柄，低着头，只想赶紧离开这瞩目的中心。他含糊地对那吓呆的杂役弟子说了句“没事”，便匆匆转身，加快脚步朝演武场外走去，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
“苏师兄！”一个清脆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苏云脚步一顿，是林婉儿。她显然也看到了刚才那一幕，此刻快步追了上来，脸上除了残留的震惊，更多的是浓得化不开的探究和好奇。她几步就拦在了苏云面前，明亮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看穿。“你刚才用的身法……”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绝不是普通的提纵术！那……那是完整的轻功路数！苏师兄，你告诉我，你昨晚在后山，到底遇到了什么？还是说……你一直……”她的话语里充满了迫切，显然昨夜苏云那含糊的解释，加上今早这震撼的展示，让她心中的疑团不仅没解开，反而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苏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不敢看林婉儿的眼睛，目光游移着，嘴里支支吾吾：“没……没什么特别的，婉儿师妹。就是……就是瞎琢磨，胡乱练的……碰巧，碰巧躲开了……”他的解释苍白无力，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他只想尽快摆脱这令人窒息的追问。
林婉儿看着他这副模样，秀眉蹙得更紧了。她明显感觉到苏云在刻意隐瞒什么，那闪烁的眼神和生硬的措辞，与昨夜如出一辙。“苏师兄！”她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坚持，“这绝非碰巧！你……”
“让开！”一声不耐烦的粗喝打断了林婉儿的话。
一个身材颇为壮硕的弟子，名叫赵大虎，一脸不耐地拨开人群走了过来。他显然也是被刚才的动静吸引，此刻脸上带着明显的不屑和烦躁，冲着挡路的苏云和林婉儿嚷道：“大清早的堵在这里吵吵什么？一个杂役，练了两手三脚猫的把式，就值得你们大惊小怪？滚开滚开，别挡着老子练功！”他说话间，故意用肩膀重重地撞向低着头的苏云。
苏云猝不及防，被撞得一个趔趄，但体内那股凝练的真气瞬间自行流转，稳住了身形。他抬起头，正好对上赵大虎那双充满挑衅和毫不掩饰轻蔑的眼睛。
赵大虎见苏云竟然没被撞倒，微微一愣，随即眼中的轻蔑更浓，还夹杂了一丝被忤逆的不爽。“哼！”他重重哼了一声，不再理会苏云，大步流星地走向场地中央，开始呼呼喝喝地练起一套刚猛的拳法，拳风呼啸，似乎在刻意展示力量，也像是在发泄某种不满。
苏云默默看着赵大虎的背影，感受着对方毫不掩饰的敌意，以及周围那些目光中悄然转变的意味——最初的震惊和好奇淡去后，一些眼神里开始多出别的东西：审视、怀疑，还有……如同赵大虎眼中流露出的那种，带着酸意的嫉妒和不忿。
他只是一个杂役弟子，一个公认的“废物”。如今突然展现出不凡的身手，打破了某种固有的平衡和认知，刺痛了一些人的神经。这突如其来的改变，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里，善意很少，更多的，是猜忌和即将到来的波澜。
苏云收回目光，不再看任何人，包括旁边欲言又止、眼神复杂的林婉儿。他握紧了扫帚，低着头，快步离开了这片喧闹的演武场，朝着后山的方向走去。他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消化这骤然改变的一切，以及那来自同门目光深处、越来越清晰的不善。阳光落在他略显单薄的背影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演武场的喧嚣被抛在身后，而一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却像粘稠的影子，悄然尾随。远处树丛的阴影里，似乎有衣角一闪而过。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