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磊的猜想像一块投入死水的巨石，在天空聚落的高层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恐慌、质疑、难以置信，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残酷真相冲击后的茫然，以及茫然深处悄然滋生的一丝微光——如果这一切真有源头，甚至答案，那是否意味着，他们并非只能永远被动地挣扎求生？
消息被严格控制在最小范围，但那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感，依旧不可避免地弥漫在聚落的金属走廊和居住区间。
核心会议室内，气氛比之前的动力室更加凝重。
“不行！我坚决反对！”负责聚落内部安全和物资管理的老陈，一位脸上带着疤痕、作风稳健的中年男人，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中心区域？那是什么地方？那是地狱之门！所有派出去的侦察队，就没有一支能深入超过五公里还能传回消息的！最后的信息永远是惨叫和能量失控的噪音！”
他环视在场众人，眼神锐利：“王磊的数据也许没错，但那只能证明那里更危险！是能量漩涡的中心！我们现在依托聚落，好不容易才站稳脚跟，有了稳定的水源和食物来源，还能利用重力差收集能源。主动去冲击那个漩涡中心，和自杀有什么区别？我们拿什么去拼？就凭这数据图表吗？”
他的话代表了相当一部分人的想法，几位管理者也纷纷点头，面露忧色。生存是第一要务，冒险需要足够的资本，而他们自觉资本微薄。
“站稳脚跟？”林夜的声音平静地响起，他坐在主位，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老陈，你真的觉得我们站稳了吗？”
他抬起眼，目光如实质般扫过众人：“重力异常每天都在变化，王磊的数据显示，它的波动周期和强度趋势是在缓慢增加的。下一次大范围的引力潮汐会不会让聚落的引擎过载？下一次脉冲式的重力翻转会不会直接撕裂我们的防护罩？我们收集的能源，能抵挡多少次意外？”
一连串的问题，让老陈哑口无言，脸色微微发白。这些风险，他何尝不知，只是不愿去深想。
“我们就像坐在一个不断被加热的锅炉上，而阀门，可能就在城市中心。”林夜站起身，走到会议室那扇小小的舷窗前，望着外面昏黄的天空和下方无尽的城市废墟，“被动等待，也许能多活几天，几个月，但最终的结局，很可能是在某一次异常峰值中，连同整个聚落一起，被撕成碎片，或者被吸干能量，变成废墟的一部分。”
他转过身，背对着窗外昏沉的光线，面容隐在阴影中，唯有眼神亮得惊人：“去找那个‘源头’或‘答案’，确实是冒险。但这是唯一的生机。不是为了虚无缥缈的真相，而是为了活下去，更长久、更安全地活下去！”
苏婉清轻轻点头，开口支持林夜，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我同意林夜的观点。风险固然巨大，但回报可能是我们生存的保障。而且，我们并非完全没有准备。”
她看向王磊：“王工，你来说说。”
王磊立刻跳了起来，像是早就等着这一刻，他快速地将几张新的示意图投射到屏幕上：“‘夜穹号’！我们的飞艇！经过这段时间的抢修和改造，特别是利用了那些从变异生物体内提取的能量核心以及部分遗迹科技，它的主引擎已经初步修复，可以提供持续的悬浮和低速推进动力！”
屏幕上出现的是那艘停靠在聚落最高平台上的飞艇。它由旧时代的飞行器残骸和各种收集来的金属板拼凑而成，外形粗犷，甚至有些丑陋，像一只缝合怪鸟。但此刻，在王磊的渲染图中，它却散发着一种野蛮的生命力。
“我们给它加装了基于重力能量转换的防护矩阵，虽然持续时间不长，但关键时刻能抵挡高强度能量冲击！武器系统方面，主要是利用林夜老大提供的重力能量核心，改造出的两门‘重力扰动炮’，可以对大型生物或者能量聚集点进行干扰和破坏！”
王磊越说越兴奋，手舞足蹈：“最重要的是，它能飞！能相对安全地避开地面大部分危险区域，直插中心！这是我们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前往中心区域的有效方式！”
“可是…‘夜穹号’的稳定性…”老陈依旧担忧，“它只进行过短途测试，长途飞行，还是去那么危险的空域…”
“所以需要一支精锐小队。”林夜接过话头，语气斩钉截铁，“人数不宜过多，要求能力强，反应快，能应对各种突发状况。我亲自带队。”
他目光扫过在场几位战斗队的负责人：“铁臂，你负责带队防御和重火力支援，你的机械臂和重型武器能派上用场。”
一个身材高大、左臂是完全由废旧金属改造而成的机械臂的壮汉闻言，猛地一捶胸口，发出铿锵之声：“没问题，老大！保证让那些怪物尝尝厉害！”
“苏婉清，你负责通讯、侦察和战术指挥，你的感知能力和冷静是指挥官最需要的。”
苏婉清郑重点头：“明白。”
“王磊，你作为技术顾问随行，负责监控能量环境、设备运行以及…记录和分析可能发现的一切技术信号。”
王磊把胸脯拍得砰砰响：“交给我！就算拆了那破飞艇，我也要搞清楚中心区到底藏着什么！”
林夜点了点头，最后看向老陈和其他管理者：“聚落的安危就交给你们了。在我们离开期间，采取最高警戒等级，固守待援。如果我们成功，带回的可能是希望。如果我们失败…”
他顿了顿，声音沉稳如磐石：“…你们就依据现有条件，继续生存下去。”
会议结束，决议已定。整个天空聚落如同一个精密的机器，开始围绕“中心区探险计划”高速运转起来。
物资被一箱箱运上“夜穹号”，主要是高能量食物、饮用水、医疗用品以及武器弹药。工程师们对飞艇进行着最后的检查和加固，刺耳的焊接声和金属摩擦声不绝于耳。被选入小队的人员开始检查装备，告别亲友，气氛悲壮中又透着一股昂扬的斗志。
林夜站在登艇平台上，最后回望了一眼这片悬浮在空中的家园。人们站在廊桥和窗口，无声地注视着他们，目光里充满了期盼、担忧和祝福。
“准备好了吗？”林夜看向身边的同伴。
苏婉清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铁臂检查着弹链，咧嘴一笑。王磊则已经迫不及待地钻进了飞艇的驾驶舱，对着各种仪器摸摸看看。
“登艇！”
林夜一声令下，小队成员迅速进入“夜穹号”。舱门缓缓关闭，将外界的目光隔绝。
驾驶室内，王磊坐在主控位前（虽然大部分功能还需要手动操作），激动地搓着手。林夜站在他身后，目光透过前方的强化玻璃，望向城市中心那片被诡异能量笼罩的区域。
“夜穹号，启动！”王磊推动几个笨重的操纵杆。
嗡——！
飞艇尾部经过改造的主引擎发出比聚落引擎更加沉闷的咆哮声，蓝色的离子流混合着扭曲的重力波喷涌而出，发出令人心悸的光芒。艇身开始剧烈震动，各种仪表盘上的指针疯狂摆动。
“能量输出稳定！防护矩阵激活！”王磊大声报告，尽管声音有些颤抖。
巨大的、略显粗糙的飞艇，缓缓地、挣扎着，脱离了登陆平台的拘束，开始上升。金属框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却异常坚定地抬起了头，指向远方。
聚落中的人们仰着头，看着他们的希望所在，缓缓升空，驶向那片吞噬了无数生命的未知中央区域。
飞艇内，众人系好安全带，握紧了武器，面色紧张而兴奋。即使是林夜，也能感受到自己加速的心跳和血液中隐隐的沸腾。
——未知的危险在前方等待，但探索的脚步已无法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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