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再次笼罩云府,却比以往任何一夜都更加死寂。
白日里听雨轩外那场近乎公开的羞辱性清点,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尤其是芳菲苑。
云嫣然被侍女搀扶回房后,便彻底崩溃了。
她砸光了房间里所有能砸的东西,哭得声嘶力竭,喉咙沙哑,那双曾经盈满娇媚与算计的眼睛,此刻只剩下血红一片的怨毒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云夙夜!贱人!贱人!我一定要你死!要你死!!”她如同困兽般在狼藉中嘶吼,指甲深深抠进掌心,渗出血迹。
贴身侍女吓得跪在一旁,瑟瑟发抖,连劝都不敢劝。
发泄到力竭,云嫣然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屋顶,剧烈的喘息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对,她还有希望!母亲那边一定会想办法!
还有辰哥哥…辰哥哥绝不会看着她被如此欺辱!只要…只要她能先稳住,先治好脸上的伤…
她猛地坐起身,嘶哑道:“凝玉膏!把我的凝玉膏拿来!”
那凝玉膏是柳家花重金求来的宫廷秘方,对祛疤生肌有奇效,是她如今最大的指望。
侍女连忙从梳妆台的废墟中找出一个完好的小玉盒,小心翼翼地捧过来。
云嫣然一把夺过,打开盒盖,闻到那熟悉的清雅药香,情绪才稍稍平复一些。
她用指尖挖出一大块莹白如玉的药膏,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急切,细细地、一点点地涂抹在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上。
冰凉的药膏触碰到伤口,带来一丝舒缓的错觉。
她闭上眼,幻想着疤痕消退、恢复容貌后的样子,幻想着将云夙夜踩在脚下肆意折磨的场景,嘴角甚至忍不住露出一丝扭曲的笑意。
她涂得格外仔细,几乎将整盒药膏用去了大半,确保每一寸伤疤都被充分覆盖。
做完这一切,她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瘫回床上,挥挥手让侍女退下。
药膏的清凉感持续传来,她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竟在极度的疲惫和情绪的剧烈起伏中,沉沉睡去。
她并不知道,在她沉睡之时,那精心涂抹的疗伤圣药中,无数肉眼根本无法察觉的纳米机器人。
正携带着致命的蚀骨散成分,透过她的皮肤,悄无声息地融入她的血液,向着她的四肢百骸,向着她那本就因灵骨移植而略显虚浮的根基,缓慢却坚定地渗透而去。
这一夜,云嫣然睡得格外沉,甚至做了一个美梦。
……
翌日清晨。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猛然从芳菲苑主卧爆发出来,穿透云霄,惊起了无数飞鸟,也惊动了整个死寂的云府!
“我的脸!我的身体!怎么回事?!啊——!!!”
卧房内,云嫣然对着梳妆台上那面琉璃镜,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和哭嚎。
镜中的她,脸上那道疤痕非但没有丝毫好转,反而整个脸颊都浮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细看之下,皮下的毛细血管似乎都在扭曲发黑!
她的脖颈、手臂等裸露的皮肤上,也开始出现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黑线!
而且,她浑身骨骼都传来一种难以忍受的酸软剧痛,仿佛有无数蚂蚁在里面啃噬!
丹田气海更是滞涩无比,原本还算充盈的灵力变得紊乱不堪,甚至隐隐有溃散的迹象!
这根本不是疗伤!这是中毒!是毁灭!
“凝玉膏!是凝玉膏有问题!”云嫣然瞬间反应过来,惊恐万状地抓起昨晚那盒药膏,猛地砸在地上,“是谁?!是谁要害我?!!”
她状若疯魔,冲出房间,抓住守夜的侍女疯狂撕打逼问:“说!是不是你动了手脚?!是不是云夙夜那个贱人指使你的?!”
侍女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哭喊求饶:“小姐饶命!不是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
这边的动静早已惊动了云啸天和柳姨娘。
云啸天匆匆赶来,看到云嫣然那副人不人鬼不鬼、气息急剧衰败的模样,也是骇然失色:“嫣然!你怎么了?!”
“爹!爹!有人给我下毒!是蚀骨散!一定是蚀骨散!”
云嫣然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扑过去,涕泪横流,脸上的青黑色让她看起来如同恶鬼,“是云夙夜!一定是她!她好毒的心肠!她要毁了我!爹!你要为我做主啊!”
柳姨娘闻讯赶来,看到女儿这般模样,尖叫一声,直接晕死过去。
云啸天脸色铁青,一边让人赶紧去请医师,一边心中惊疑不定。
蚀骨散?云夙夜下的毒?她何时有这种手段?但除了她,还能有谁?!
他猛地抬头,目光骇然地望向听雨轩的方向。
难道她…她连下毒这种阴私手段都…
就在这时,一个悠闲慵懒的声音慢悠悠地从院门外传来,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
“哟,这是怎么了?大早上这么热闹?妹妹这脸…啧啧,怎么好像更严重了?”
众人猛地回头。
只见云夙夜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芳菲苑门口,依旧是一身素衣,脸色苍白,正倚着门框,好整以暇地看着里面的鸡飞狗跳。
她手里甚至还拿着一个红彤彤的灵果,咔嚓咬了一口,吃得津津有味。
看到她这副模样,再对比云嫣然的惨状,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云嫣然看到她,更是如同见了索命的厉鬼,尖叫着指向她:“是你!就是你!你给我下毒!云夙夜!你不得好死!”
云夙夜挑眉,一脸无辜:“妹妹这话从何说起?你自己用了不干净的东西,怎么赖到我头上?我可是一直待在我的听雨轩,连门都没出。”
她晃了晃手中的果核:“再说了,下毒那种下三滥的手段…”
她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语调,目光扫过云嫣然那布满黑线的皮肤,“…我云夙夜还不屑用。我要对付谁,向来喜欢…光明正大地炸。”
她这话,如同冰冷的刀子,狠狠戳在云嫣然心上。
是啊,她云夙夜杀人放火都用那般嚣张霸道的方式,何须用下毒这种阴私手段?
可如果不是她,又能是谁?这蚀骨散…
云嫣然猛地想起自己求购蚀骨散毒害云夙夜的信!难道…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她的脑海:她求来的毒,最后竟落到了自己身上?!
是巧合?还是…报应?!
“不…不可能…”云嫣然如遭雷击,浑身剧烈颤抖,看向云夙夜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云夙夜看着她那副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
她慢慢走过去,无视了周围惊恐的目光,停在几乎崩溃的云嫣然面前,微微俯下身。
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低语,如同恶魔的呓语:
“好妹妹,蚀骨散的滋味…好吃吗?”
云嫣然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彻底证实了那个最恐怖的猜测!
是她!真的是她!她什么都知道了!她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其身!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瞬间吞噬了云嫣然!
她猛地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嗬嗬的怪响,眼前一黑,彻底晕死过去。
云夙夜直起身,慢条斯理地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仿佛刚才只是随口问候了一句。
她看向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的云啸天,语气平淡:“父亲,看来妹妹病得不轻,可得…好好治。”
说完,她转身,咬着剩下的半个灵果,悠然离去。
留下芳菲苑内,一片彻底的混乱和绝望。
阳光洒在她身上,却暖不透那周身弥漫的冰冷杀意。
利息,第一笔血债,已悄然收取。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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