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发自肺腑的“天兵”,并不仅仅是岳飞一人的感慨。
它如同燎原的星火,瞬间点燃了每一个时代,每一位统帅心中的无尽震撼!
战争机器!
这四个字,冰冷、残酷,却又精准地道出了这支徒步方队的本质!
他们,就是为了战争而生!
为了胜利而存在!
他们的每一步,每一次摆臂,每一次呼吸,都散发着一种令所有敌人肝胆俱裂的,名为“纪律”的恐怖气息!
大唐,太极宫。
“腾!”的一声!
李世民,这位曾经亲手缔造了玄甲军神话,于虎牢关下三千破十万的马上天子,竟是再也无法安坐于龙椅之上!
他猛地站起身,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身形甚至微微有些踉跄,向前抢了两步,几乎要将脸贴在那冰冷的光幕之上!
他的双眼,死死地盯着画面中,那一张张年轻而又刚毅,宛若刀削斧凿的面庞!
那些士兵,每一个都只有二十岁上下的年纪,正是人生中最富活力的时刻!
他们的眼神,清澈如水,却又坚定如钢!
没有丝毫的迷茫,没有半分的恐惧,有的,只是对前方无尽的专注,以及那份足以让山河变色的,无上荣光!
“武乡侯……说得对啊!”
李世民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更带着一种醍醐灌顶般的彻悟!
“说得太对了!”
他伸出手指,虚空点着光幕中那些一闪而过的面孔,仿佛要将他们的模样,深深地刻入自己的灵魂!
“那些铁鸢,固然是神兵利器!”
“可武器,终究是死的!”
“而他们……”
“这些战士,他们是活的!”
“他们,才是这后世华夏,最强大,最珍贵,最无可替代的……宝物啊!”
此言一出,身旁的房玄龄、杜如晦等人,无不深以为然,重重点头!
他们都是随着李世民,从尸山血海中一路杀出来的,他们比任何人都明白,一支军队的灵魂,究竟是什么!
不是锋利的兵刃,不是坚固的铠甲,而是……人!
是那些,拥有着钢铁般意志,愿意为同一个目标,流尽最后一滴血的……战士!
而就在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素以直谏闻名的魏征,却忽然上前一步,躬身说道。
“陛下,臣,另有所见。”
李世民缓缓转过身,看向自己这位“镜子”一般的谏臣,目光中带着询问。
“克明,你有何高见?”
魏征的脸上,没有激动,没有狂喜,反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震惊与深思的复杂神情。
他指着光幕,声音沉重地说道:“陛下,您可曾留意,自那‘铁鸢’护旗而出,直到此刻,光幕的注解之中,有两个字,出现的次数,远超其他?”
李世民眉头微蹙,仔细回想。
“哪两个字?”
魏征一字一顿,仿佛每个字都有千钧之重。
“人!民!”
“护旗队,注解为‘人民’英雄纪念碑敬献花篮仪式护旗队!”
“方才的旁白,称此军为‘人民’军队!”
“陛下!”
魏征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李世民,声音陡然拔高!
“纵观我华夏史书,自商周以降,何曾有过,将‘民’,置于如此崇高之地位?!”
“天下,乃天子之天下!”
“军队,乃朝廷之军队!”
“何为‘人民’军队?!”
“后世,究竟发生了何等惊天动地之变故,竟能让‘民’,凌驾于一切之上?!”
“轰!!!”
魏征的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地劈在了太极宫所有人的心头!
李世民脸上的激动,瞬间凝固!
是啊!
他被那无敌的军威所震撼,却忽略了这个最根本,最颠覆常理的细节!
人民!
这两个字,对于他们这些帝王将相而言,是那样的熟悉,却又是那样的陌生!
熟悉,是因为他们口中时常念叨着“爱民如子”,“以民为本”。
陌生,是因为在他们心底最深处,所谓的“民”,不过是他们统治的基石,是予取予求的财富,是……可以被牺牲的数字!
可后世呢?
军队,冠以“人民”之名!
英雄,亦是“人民”之英雄!
这其中所代表的含义,细思……极恐!
一种前所未有的,对未来政治格局的巨大迷思,瞬间笼罩了这位大唐天子的心头。
难道……
难道说,后世的天下,其主宰者,不再是他们这般,高高在上的帝王?
而是……
那千千万万,他们从未真正放在眼里的……人民?!
……
与此同时。
北方的无垠大草原之上。
一座巨大的金色帐篷之内,气氛压抑得仿佛要凝固。
成吉思汗铁木真,端坐在铺着虎皮的宝座之上,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由无数金银珠宝堆砌而成的祭坛。
祭坛之上,光幕闪烁,清晰地映照着那支,让他都感到心悸的军队!
在他的身后,站着他最勇猛的儿子们,拖雷、窝阔台,以及他最得力的战将,速不台、哲别!
他们每一个,都是能让整个大陆为之颤抖的名字!
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此刻,都写满了凝重与不可思议!
许久。
成吉思汗缓缓地收回了目光,转向帐外。
帐篷的帘子被掀开,外面,是数不清的蒙古勇士。
他们正在摔跤,正在射箭,正在纵马狂奔!
这,就是他的军队!
是他,赖以征服世界的,无敌的蒙古铁骑!
曾几何时,他为拥有这样一支军队而感到无上的骄傲!
他相信,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支军队,能够抵挡他子民的弯刀与铁蹄!
可是现在……
在看过了光幕中那支“天兵”之后,一种前所未有的不满足感,油然而生!
“勇猛……”
成吉思汗低声自语,声音沙哑。
“我的勇士们,足够勇猛。”
“但是……”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扫过身后的众将!
“他们,只是一群空有蛮力的野狼!”
“而光幕中的那些人……”
“他们,是一群,拥有着同一个灵魂,懂得用同一个节奏去撕碎猎物的……钢铁之狼!”
“纪律!”
“是纪律!”
“是那种,将成千上万的人,拧成一股绳,化作一柄无坚不摧的战锤的,绝对的纪律!”
他猛地站起身,一股恐怖的气势,从他那并不算高大的身躯之中,轰然爆发!
“传我的命令!”
“从今天起,所有的部落,所有的战士,全部给本汗,放下你们的摔跤和烈酒!”
“按照光幕里的样子,给本汗练!”
“学他们走路!”
“学他们站立!”
“学他们,将自己的灵魂,融入到整个队伍之中去!”
他伸出三根手指,语气森然,不容置疑!
“三个月!”
“本汗,只给你们三个月的时间!”
“三个月后,本汗要看到的,不是一群只会各自为战的勇士,而是一支,哪怕只有他们一半纪律的……无敌大军!”
“谁做不到,就用谁的脑袋,来祭奠长生天!”
“是!大汗!”
拖雷、速不台等人,心头一凛,齐声应喝,声音响彻整个草原!
一场,席卷整个蒙古部落的,堪称残酷的魔鬼训练,就此拉开了序幕!
成吉思汗的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野望!
他已经拥有了世界上最锋利的刀!
现在,他要为这把刀,装上一个,最精准,最冷酷的……灵魂!
倘若真能做到,那他所能创下的旷世基业,将远超他此刻的想象!
……
长江之南,建业。
吴侯孙权的府邸之内,气氛同样紧张到了极点。
孙权碧眼紫髯,面色阴沉如水,握着佩剑的手,青筋暴起。
在他的身侧,大都督周瑜,儒雅的脸上,也早已不见了往日的从容与淡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忧虑。
“公瑾……”
孙权的声音,有些干涩。
“你……都看到了?”
周瑜默然点头,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光幕。
“看到了。”
“那样的军阵,那样的纪律……”
“若是水战,我江东子弟,不惧天下任何人!”
“可若是……陆战决胜……”
周瑜没有再说下去,但其中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江东水军,天下无双!
可一旦上了岸,面对这样一支,如同战争机器般的步卒,结果……不堪设想!
孙权猛地一拳砸在案几之上!
“传令下去!”
“命程普、黄盖、韩当、周泰!”
“全军!所有人都给本侯,加紧操练!日夜不休!”
“谁敢懈怠,军法处置!”
“我江东,绝对不能,落在他人之后!”
“是!主公!”
周瑜躬身领命,转身快步离去。
看着周瑜离去的背影,孙权的脸上,却浮现出了一抹,无比苦涩的自嘲。
何止是不能落在他人之后?
是不能,落后于这万古时空啊!
如果没有这天道光幕的出现……
他孙权,坐拥江东六郡八十一州,手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他坚信,自己,就是这乱世的天命之人!
他相信,北方的曹操,亦是如此认为!
他也相信,西川的刘备,那个织席贩履之徒,也做着同样的美梦!
他们三家,都以为自己是这舞台上,最耀眼的主角!
为了争夺“天命”,他们彼此算计,彼此攻伐,何等的意气风发!
可现在……
事实,就像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他们所有人的脸上!
天命之人?
可笑!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在后世子孙那足以踏破九天的“天兵”面前,他们这点基业,这点争斗,算得了什么?
不过是,乡间村夫的械斗!
不过是,井底之蛙的争鸣!
他们,哪里是什么天命之人?
他们,分明就是三个,不自量力,在历史长河中,滑稽地表演着,自以为是的……小丑!
这种强烈的羞辱感与危机感,不仅仅是孙权有。
许都,魏王宫内,曹操的脸色,比孙权更加难看!
成都,汉中王府里,刘备的双手,早已死死地攥紧,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
一种无言的默契,在这一刻,跨越了地理的阻隔,在三位枭雄的心中,同时达成!
后世的强大,他们暂时无法触及!
但是!
他们绝对不能,输给眼前的另外两个对手!
光幕,已经为他们指明了强军的道路!
那就是……纪律!
绝对的,超越时代的,钢铁般的纪律!
谁能最先,将自己的军队,锤炼成那样的战争机器!
谁,就能在这场,被提前引爆的,三国军备竞赛之中,拔得头筹!
而落后的那一方……
结局,只有一个!
那便是,被另外两家,毫不留情地,彻底吞噬!
消失!
……
与帝王将相们的震撼、野望、恐慌不同。
在九州大地的每一个角落,无数正在田间地头辛苦劳作,在市井街巷艰难求生的普通百姓们,在看到光幕中那支无敌之师时,心中涌起的,却是一种,最纯粹,最质朴的……羡慕!
一名,因为战乱而流离失所,衣衫褴褛的老农,呆呆地看着光幕,浑浊的眼中,流下了两行热泪。
“天兵……天兵啊……”
他喃喃自语,声音哽咽。
“要是有这样的军队……俺的村子,就不会被那些乱兵给屠了……”
“俺的娃……也就不会……活活饿死了……”
一个,正在纺纱织布的妇人,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痴痴地望着天空。
她的丈夫,不久前,刚刚被强征入伍,生死不知。
“要是当兵,都能像他们那样,挺着胸膛,那么威风……”
“俺家的男人,也不至于,一去就没了音信……”
“天下太平……安居乐业……”
“多好啊……”
无数的家庭,无数的百姓,他们不懂什么叫“战争机器”,也不懂什么叫“地缘政治”。
他们只知道。
拥有着如此强大的力量,就再也不用担心,会有敌寇,前来烧杀抢掠!
再也不用担心,自家的男丁,会被抓去当炮灰,一去不回!
意味着,他们可以,安安稳稳地种地,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那,就是他们心中,最美好的天堂!
希望的火种,在每一个普通人的心中,被点燃了。
他们羡慕着,向往着。
可是,羡慕过后,一种更加深沉的迷茫与无力感,却又涌上了心头。
光幕中的盛世,是那样的美好。
那样的强大。
那样的,令人神往。
可……
那毕竟是,遥远的,不知多少年后的未来啊!
而他们自己呢?
他们,还挣扎在这战火纷飞,民不聊生的乱世之中。
他们还能等到,那一天吗?
或许等不到了吧……
一时间,万古时空之中,无数的百姓,在短暂的激动与向往之后,都陷入了一种,悠长而又苦涩的沉默之中。
希望就在眼前。
却又远在天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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