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陛下……这金麟县主是不是太大逆不道了?明明身为女子,却毫无女德。您、您简单的试探,就将她的本性试探出来了。要不……奴才这就派人将她暗地里……”
文公公被低气压吓得哆哆嗦嗦,又不得不开口。
说到最后把拂尘一甩,单手在脖颈抹过。
这不是暴君的一贯作风吗?
看谁不爽,明里暗里选一个,弄死就得了呗。
干嘛非要躲在这里生气呢?
这根本就不想自家主子的作风呀!
“你懂什么?”
封亭云冷冷的扫他一眼,背手在原地踱步。
就差没直接把热锅上的蚂蚁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云万里,朕真是看错你了。朕从前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你也和那些老顽固一样迂腐。”
“她这哪里是大逆不道?根本就是聪慧果敢,清醒自持,那心窍已经八窗玲珑!这样的女子,根本就是世间少有,不!是世间绝无仅有。你还敢对她起歹念?你脖子上那颗球是不想要了?”
可怜文公公三岁净身入宫,又跟在一个从来不近女色的主子身边。
他哪里能懂少男心思?
不过明面上什么意思,他到是一清二楚,立刻改口道:
“嘿嘿!奴才脖子上这颗球当然得要啊!奴才还得留着伺候陛下。是奴才说错话,多了嘴。还请陛下息怒,给奴才一个缓期。”
“缓多久?”
“陛下是万岁!奴才可不敢肖想永远伴着您。不过怎么着也得缓个几十年,让奴才多伺候您几十年,那是奴才的福气,还请陛下成全奴才这番忠义。”
封亭云没好气的横白他一眼,倒是停下乱转的脚步,冷哼:
“想苟活就去办事。”
“要是给朕想不出办法,几十天都休想。”
说完就转身上了马车。
文公公嬉笑着目送主子离去。
刚看不见马车,嘴角就咧得跟吃了苦瓜似的。
可是能怎么办呢?
下命令的是皇帝,他能怎么办?
“文公公,您怎么回来了?是陛下又有什么赏赐?”
江浑正乐颠颠的看着盛大仪式,转身差点没撞在文公公身上。
吓得他后退两步,又赶紧赔上笑脸。
文公公甩了甩拂尘,高冷的姿态和主子有一拼,是直接拿鼻孔看人的。
三品大员也不例外。
毕竟他代表的是皇权。
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是如朕亲临。
“江大人这话说得可不妥!您是觉得,陛下给江大小姐的赏赐少了?”
江浑吓得立刻躬身行礼,额角的汗水一瞬间将鬓角发丝沁湿。
“微臣不敢!微臣不敢!微臣只是担心路上人手嘈杂,坏了陛下的心意,才会劳烦公公跑这一趟。微臣很是关心公公您的身体安康,想着替您分忧!”
文公公这才勾了勾唇角,表现出一个不成型的笑容。
“杂家这次前来,是替江大人你分忧的。”
江浑又惊又喜的抬头,便听他继续说道:
“市舶司是个竞争性极强的部门,江大人能脱颖而出,是能力也是运气,更离不开先帝的圣宠恩典。”
说到这里,文公公向天空抱了抱拳,才继续点拨:
“先帝终其一生追求的不过是个情字,可惜天意弄人,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也不例外。”
“而当今圣上是个急性子。江大人,您是个有福气的,也该知晓这夫妻就是福气。自己的运,可有一半在对方身上。”
“陛下,可等不及了。”
说到最后,文公公深深的看了一眼江浑,转身就走了。
这模棱两可的话,换谁能听明白吧?
文公公也不指望他听明白,毕竟他也不明白皇帝心里想什么。
有难题解不开怎么办?
当然是把难题丢给别人,让别人绞尽脑汁去思考,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而江浑就是那个倒霉的鱼。
他恭恭敬敬的送走文公公,脑筋都要在脑壳里打一万个结了。
只记住几个关键词,先帝,福气,夫妻,等不及了。
这是不是说……如果付玲秀死了,他的官运就到头了?
暴君为什么要这样提醒他?
莫非……就是因为他看上嫡女,这才会爱屋及乌管起付玲秀的死活。
这是要把手伸到他府里来,要保住付玲秀一命?
他用力一拍巴掌,深觉自己抓住了重点。
他刚才就招下人打听过付玲秀的情况。
听说是油尽灯枯没几天活了。
他还琢磨着,怎么能在这几天,把付家最后的产业悄无声息的弄到手。
没想到办法还没想出来,就撞上文公公。
不过也幸好,文公公来了。
否则他没参透帝心,让付玲秀死了,嫡女就要进入三年丁忧,是不得嫁人的。
暴君如果等不及这三年,会不会拿他出气?
到那时,只怕他这官儿也就做到头了。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分析的在理,后背的衣裳也就渐渐湿透,以至于他到底走去哪里,脑子根本就不知道。
“小姐,老爷来了。”
福溪进来禀报的时候,江念初刚把繁复的县主吉服脱下去,丫鬟正在给她重新梳头。
“让他在花厅等着。”
她垂眸深思一下,便命福溪带人来。
即便渣爹不来,她也会去找人,倒是省的来回跑了。
“爹,您怎么来了?”
江念初进门便给他一个疲惫又亲和的笑容,而后便在下垂手的椅子坐好。
不远不近的距离,更是让江浑捉摸不透她内心在想什么。
他只能放下茶盏,将想了许久的开头语说出口:
“念初,今日是你祖母二十周年的忌日,自打你失踪后,你娘就一病不起。偌大个府邸,没人管理也不行。林夫人是爹最器重的下属的娘,自己做生意很精明,唯一的缺点就是强势了点,自以为是了点。爹只是想让她过来帮帮忙,没想到还赶上齐嬷嬷吃里扒外这点子事。”
“爹是个男人,粗心。经此一遭到是有些感悟,这府内大龄的仆人该给笔钱,让他们离府好好过日子,也不算他们尽心费力白伺候我们一家。”
江浑一直不知道,她和娘亲早就知道,他在外面养外室这件事。
所以还在这里生拉硬套撇清关系。
毕竟齐嬷嬷最关键的证词没出口,御赐牌匾就掉下去了。
所以付玲秀身上通奸的污点洗清了,却没真把林凤英按死。
渣爹这是想一推六二五,说是齐嬷嬷和秃头屠夫勾结,想要欺凌主母讹钱。
如此简单蒙混过关。
“爹说得对。”
江念初温和点头。
她正想着怎么把这些心腹大患都除掉,这不是有现成的机会?
江浑松了一口气,接下来的话就好说了。
“爹这些年一直都在寻找你,没想到你是奉皇命远去仙山。因此疏忽了你娘,我于心难安啊!听闻你娘的噩耗,我也不能接受。”
“所以刚才一直在努力想办法!幸好老天有眼,让我找到关系打听出来。”
他说到这里清了清嗓子,在江念初满眼惊讶和惊喜看来时,清楚说道:
“五年前,太后忽染恶疾,陛下派人寻找万年山参。幸好太后福厚,在万年山参入京时已彻底康复。这株万年山参还保存在……”
江念初哪里还能等他把废话说完?
她猛然站起身,转身往外跑的时候交代:
“知道了,我这就去求皇帝赐药。”
江浑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才勉强把上翘的嘴角压下去。
万年山参是真,把人送去也是真。
这月黑风高,花田篱下,四下无人,人心惶惶……
咳咳咳……
后面一个没有。
最起码,他没有。
江念初乘车入宫的时候,已是用晚膳的酉时五刻。
果然如封亭云说的那般,不仅没人提出对她搜身,更没有寻常等待召见的环节。
是真的在宫门换车,一路畅通无阻直达静心殿。
殿门前,她象征性等待通传。
十几次呼吸后,文公公就一溜小跑,从里面笑着出来迎接。
“金麟主子,您怎么来了?快请进!御膳房这菜刚端上来,您就来了!您可真有口福。”
江浑这办事效率,难怪能通吃两代君王。
他都想给他个五星好评了!
主子?
不是县主吗?
莫非新帝登基后,连称呼都改了?
江念初也没时间计较这些有的没的,她急着求万年山参。
只是微微点头回礼,便大步朝殿内走去。
根本就没看到,文公公不仅没跟她一起进来伺候,反倒是安排人将殿门给关闭了。
透过门缝看一眼,便能见到少女聘婷婀娜的身段,完全没因急速而有半分不雅凌乱。
真是美啊!
这一刻,他似乎能摸清楚主子内心的脉络几寸了。
“臣……”
江念初来到殿内刚要行礼,话才说了一个字就被打断了。
她根本就不知道封亭云是从哪里冲出来的。
他把她吓得站直身子,还没看清楚人,就被他拉着袖子,抢先开口:
“金麟姐姐,你之前给我吃了什么?我浑身好热啊!好难受!不信你摸摸我的头,到现在还是烫的。”
边说边拉着她的手,覆盖在他红扑扑的额头上。
江念初比他大!
足足大了一个月。
可是谁来给她解释一下,下午还暴力果决高高在上的君王,怎么就突然间变成嘤嘤怪。
这撒娇一般的语气配上嘟起的唇瓣,不得不让她靠近他身上闻了闻,而后无比看到的确定道:
“你怎么满身绿茶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