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被雷劈开的焦糊气味混合着血腥和雨水的湿冷,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刺客的进攻因那突然出现的铁盒而出现了短暂的凝滞,但温秀尖锐的嘶吼很快让他们再次疯狂起来,攻势愈发猛烈,目标直指那暴露在树洞中的黑铁箱!
守住!不能让他们拿到!秦镇山的吼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和决绝,战刀挥舞得更加凌厉,试图将涌向老槐树的刺客逼退。
秦家众人也拼死抵抗,阵型收缩,死死护在老槐树周围。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每分每秒都有人倒下。
温婉被苏红袖紧紧护在身后,她的目光却无法从那个黑铁箱上移开。前朝兵部的火漆印!这东西怎么会藏在秦家的老槐树里?它和秦家有什么关系?和温秀口中的太子殿下又有什么关系?
就在一名刺客悍不畏死,突破防线,伸手即将触碰到铁箱的刹那——
砰!
秦惊蛰的黑箭后发先至,精准地贯穿了那刺客的手腕,将其钉在焦黑的树干上!刺客发出凄厉的惨叫。
几乎同时,秦镇山猛地一刀劈退身前的敌人,身形如电,抢先一步冲到树下,不顾烫手,一把将那个还在冒着青烟的铁箱从树洞中拽了出来!
铁箱入手极其沉重,上面那把巨大的铜锁早已被雷击的高温熔毁变形。秦镇山抱着铁箱,急速后退,眼神复杂地扫过那玄鸟火漆,猛地将其掷向苏红袖,低吼道:带进去!
苏红袖毫不犹豫,一手拉着温婉,一手接过沉重的铁箱,疾步退入主屋。秦镇山和其余人则死死守住门口,抵挡着愈发疯狂的进攻。
屋内,油灯如豆,光线昏暗。铁箱被放在桌上,散发着焦糊和金属的冰冷气息。
苏红袖看着铁箱,胸口剧烈起伏,眼神充满了挣扎、痛苦和一种深切的恐惧。她伸出手,指尖颤抖着,触碰了一下那玄鸟火漆,如同被烫到般猛地缩回。
打开它。温婉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急切和不安。直觉告诉她,这个铁箱里,藏着至关重要的东西,可能关乎她的身世,关乎秦家的秘密,甚至关乎...她父亲的死!
苏红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巨大的决心,猛地抓住那熔毁的锁扣,用力一掰!
咔嚓!
早已脆弱的锁扣应声而断。箱盖弹开了一条缝隙。
一股陈旧纸张、干涸血渍和金属锈蚀混合的、难以形容的气味,从缝隙中弥漫出来。
苏红袖的手颤抖得更厉害了。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掀开了箱盖。
箱内的东西并不多,却让看到的人呼吸都为之一窒!
最上面,平放着一件折叠整齐、但已严重褪色、边缘破损、布满暗褐色污渍的...银色软甲!那软甲的左胸位置,有一个清晰的、被利刃刺穿的破洞,破洞周围的污渍颜色最深,几乎变成了黑色!
软甲下面,压着几封泛黄的信笺,信封上没有任何署名。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软甲旁边,静静躺着的一件东西——
那是半块青铜铸造的、造型威猛、栩栩如生的虎符!猛虎作仰天咆哮状,工艺精湛,透着沙场的肃杀之气。但虎符从中断裂,断面参差不齐,像是被巨大的力量强行撕开!
而更让温婉浑身血液冻结的是,那半块虎符的形状、大小、甚至上面斑驳的绿锈和暗红色的锈蚀斑点
与她曾在某些特定时刻(比如秦镇山沐浴后或伤口崩裂时)惊鸿一瞥看到的、印在秦镇山左胸心脏位置的那道狰狞疤痕的形状,几乎一模一样!
那根本不是什么疤痕!那是...虎符烙印?!是这半块虎符,曾经以某种惨烈的方式,印在了他的胸膛上?!
温婉的心脏疯狂擂动,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拿起那半块虎符。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被虎符下压着的一小卷帛书吸引。那帛书材质特殊,似乎经过某种处理,并未完全腐朽,但上面溅满了大片黑褐色的、早已干涸的血污!
血污之间,勉强能辨认出几行笔力虬劲、却因书写者极度痛苦而显得凌乱颤抖的字迹:
温兄...军饷被劫...乃太子...
后面的字迹,被更大片的、触目惊心的血污彻底覆盖、模糊,无法辨认!
温兄?军饷被劫?太子?!
这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温婉的心上!她猛地伸出手,抓起那卷帛书,不顾一切地想要擦去那些血污,看清后面的内容!
不!别看!苏红袖失声阻止,脸色惨白如纸。
但已经晚了。温婉的手指已经触碰到了那冰冷粘稠的血污,那些字迹如同破碎的噩梦碎片,涌入她的脑海!
温兄...是她父亲吗?军饷被劫...和她父亲战死沙场有关?太子...是幕后黑手?!
就在这时,屋外的厮杀声骤然停歇,只剩下暴雨依旧。脚步声响起,浑身浴血、气息凛冽的秦镇山和几个儿子冲进了屋子。他们显然暂时击退了刺客,但每个人身上都带了伤,神情疲惫却依旧警惕。
秦镇山一眼就看到了桌上打开的鐵盒,以及温婉手中那卷染血的帛书。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眼神中翻涌着痛苦、愤怒和一种深切的恐慌。
他猛地一步上前,劈手夺过温婉手中的帛书,看也不看,连同那半块虎符和银色软甲,粗暴地塞回铁盒,然后抱起鐵盒,转身就朝着屋角那个烧着热水、炭火未熄的火塘走去!
他要毁了它!
不!温婉发出一声凄厉的、不似人声的尖叫,如同受伤的幼兽,猛地扑了上去,死死抱住秦镇山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那是我的!那是我爹的遗物!你不能烧!你不能!
她泪流满面,声音因极致的情绪而撕裂沙哑:那上面写了我爹的名字!写了太子!你为什么要烧了它?!你告诉我!我爹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不是和太子有关?!你说啊!
积压了两世的委屈、愤怒、仇恨和迷茫,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她死死地盯着秦镇山,眼神充满了绝望的质问和疯狂的执拗。
秦镇山的身體猛地僵住,抱著鐵盒的手臂肌肉繃緊,臉上那道疤劇烈地抽搐著,眼神複雜到了極點,有痛苦,有掙扎,有無法言說的愧疚,但最終都被一種近乎殘酷的堅硬所覆蓋。
放手。他的聲音沙啞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不放!那是我爹的東西!溫婉尖叫著,眼淚洶湧而出,你憑什麼燒了它!你到底是誰?!你胸口的烙印又是怎麼回事?!你說啊!
屋內一片死寂。秦鐵柱、秦驚蟄、秦水舟、秦土生都站在原地,沉默地看著這一幕,眼神複雜,卻無人上前阻攔。
蘇紅袖看著幾近崩潰的溫婉,又看看痛苦隱忍的秦鎮山,突然猛地一咬牙,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她一步一步走到溫婉面前,顫抖地伸出手,緩緩拉開了自己粗布衣領的右側。
燈光下,她那同樣飽經風霜的鎖骨下方,赫然也烙印著一個印記!
那印記的形狀、大小,與桌上那半塊虎符,與秦鎮山胸口的疤痕,一模一樣!
只是她的烙印顏色更淺,像是年代更為久遠,卻依舊清晰無比!
溫婉的尖叫聲戛然而止,她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著蘇紅袖鎖骨上的虎符烙印,又猛地抬頭看向秦鎮山胸膛的位置,大腦一片空白。
同樣的烙印...他們兩個人都有...
這意味著什麼?!
蘇紅袖的聲音哽咽而顫抖,充滿了無盡的悲涼和痛楚:婉兒...別逼你秦叔...有些真相...知道了...只會讓你萬劫不復...
她的話音未落——
噗!
屋角火塘里,一塊燒透的炭火突然爆開,發出一聲輕響,濺起一串格外明亮的火星。
這突如其來的亮光,瞬間照亮了窗外——
只見一道修長的、穿著錦袍的、本不該出現在這深山暴雨夜的身影,正悄無聲息地站在窗外,透過窗紙的縫隙,冷冷地窺視著屋內發生的一切!
那張臉在火星的映照下一閃而逝,俊美卻冰冷,嘴角似乎還噙著一絲高深莫測的、令人膽寒的笑意!
是那個之前在鎮上驚鴻一瞥、氣度非凡的年輕公子!他怎麼會在這裡?!
屋內所有人臉色劇變!
秦鎮山反應極快,猛地將溫婉扯到身後,戰刀瞬間出鞘,指向窗外!
秦家兄弟也立刻擺出戰鬥姿態!
但窗外那身影,在暴露的瞬間,便如同鬼魅般悄然隱退,消失在濃重的雨幕和黑暗之中,只留下滿室的死寂和更加濃烈的、令人窒息的危機感。
鐵盒依舊在秦鎮山手中,染血的帛書一角露在外面。
溫婉癱軟在地,淚水無聲滑落,看看蘇紅袖的烙印,看看秦鎮山緊抿的嘴唇和痛苦的眼神,再看看窗外無盡的黑暗...
她仿佛觸摸到了一個巨大冰山的一角,那下面埋葬著血海深仇和驚天秘密,足以將所有人吞噬。
而此刻,窺探者已至。
真正的風暴,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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