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尧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
直到第二天下午才被一阵急促又执着的门铃声吵醒。
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只觉得头痛欲裂，浑身肌肉酸痛，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抗议。
连续四十多个小时不眠不休的高强度脑力劳动，后遗症显然不小。
门铃还在响，伴随着一个压低了但依旧焦急的粗嗓门：“尧哥！尧哥！开门！是我！昊子！你没事吧？你再不开门我报警了啊！”
是陈昊。
楚尧揉着太阳穴，踉跄着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的陈昊看起来比他还憔悴。
圆乎乎的脸上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
头发乱得像鸟窝，身上的T恤也皱巴巴的，显然这两天也没睡好。
他一手拎着一个沉甸甸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金属盒子，另一只手还保持着按门铃的姿势。
一看到楚尧，陈昊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又瞪大了眼睛，语气夸张地叫道：“我靠！尧哥！你……你这是去挖煤了还是被女妖精吸干阳气了？！”
也难怪他惊讶，此时的楚尧脸色苍白，眼窝深陷。
布满血丝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极度疲惫。
但奇异的是，在这疲惫之下，又隐隐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锐利和兴奋感，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
“少废话，进来。”楚尧侧身让他进来，声音有些沙哑。
陈昊拎着那个沉重的金属盒子挤进门，立刻就开始喋喋不休：“尧哥你到底在搞什么鬼？电话不接短信不回！你知道现在学校都传成什么样了吗？周浩那孙子都快把自己吹成爱迪生转世了！系里好像还要搞什么听证会讨论你的处分问题！我都快急死了！你倒好，躲起来修仙呢？”
楚尧没有立刻回答，他去厨房倒了两杯水。
递给陈昊一杯，自己猛灌了一大杯，冰凉的水流过喉咙，让他清醒了不少。
“处分？听证会？”
楚尧放下水杯，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让他们搞去吧。”
他的反应如此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屑。
这让陈昊更加摸不着头脑了：“尧哥？你……你没事吧？是不是气糊涂了？你放心，哥们肯定挺你！论坛发帖那孙子的IP我快追查到底了，虽然周浩肯定擦了屁股，但肯定有蛛丝马迹！还有那天年级大会，好几个同学私下跟我说觉得有问题，就是不敢明说……”
看着陈昊比自己还着急、还要愤愤不平的样子，楚尧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在众叛亲离、人人避之不及的时候，还有这样一个兄弟毫不犹豫地站在自己身边，这种感觉，弥足珍贵。
他拍了拍陈昊的肩膀，语气认真起来：“昊子，谢了。你的情谊，我记心里了。”
陈昊愣了一下，摆摆手：“靠，跟我还说这个？咱俩谁跟谁！当年要不是你……”
他话没说完，似乎想起什么，摆了摆手。
“反正你没事就行！不过你到底在干嘛？真憋着放大招呢？”
他的目光好奇地瞟向楚尧那间书房，门虚掩着，能看到里面三块屏幕还黑着。
但桌上散落的写满公式的草稿纸却不少。
楚尧沉吟了一下。
系统的事情太过惊世骇俗，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这是底线。
但是，他需要陈昊的帮助，无论是搞设备，还是后续可能的信息收集，都离不开这个计算机天才。
他想了想，决定透露一部分“合理”的内容。
“周浩偷走的那个点子，确实有点意思。”
楚尧缓缓开口，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我这两天仔细想了想，他拿走的，可能只是最皮毛、最肤浅的一部分。真正的核心和难点，他根本不懂，也拿不走。”
陈昊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我就知道！那孙子除了会偷还会什么？尧哥你的意思是……”
“我可能……无意中发现了一个更深入、更惊人的方向。”
楚尧斟酌着用词，语气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自信。
“虽然现在只是一个理论雏形，而且困难重重，但如果成功了，绝对能狠狠抽肿周浩和他那些狗腿子的脸！”
“真的？！”
陈昊瞬间激动起来，胖乎乎的脸都涨红了。
“我就知道你肯定行！什么方向？快跟我说说！需要我干啥？是不是要搞电脑算力？我那边还有两台服务器闲着！还是要搞什么设备？你尽管开口！”
看着陈昊摩拳擦掌、比自己还兴奋的样子，楚尧笑了笑。
指向他放在地上的那个金属盒子：“这就是我让你搞的电源？靠谱吗？”
“嘿！说起这个！”
陈昊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得意地拍了拍那个盒子。
“这可是好东西！我从一哥们那废品站淘来的，工业级线性电源！别看旧，皮实耐操！输出最高直流30V，最大电流20A！绝对够劲！就是噪音大了点，跟拖拉机似的。我还给你捎了几根粗线鼻和接线端子。”
楚尧打开盒子看了看。
里面是一个沉重的变压器和一大堆散热片，还有复杂的调节旋钮和电压电流表头。
虽然外观陈旧，但确实像是个结实家伙。
有这样一个电源，至少进行一些小功率的初步实验应该没问题了。
“谢了，昊子，这东西正好急需。”
楚尧满意地点点头。
“钱我转你。”
“转个屁！这点小钱！”
陈昊大手一挥，毫不在意，然后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
“尧哥，你老实跟我说，你到底在鼓捣啥？是不是……跟那天酒吧跟刘教授说的有关？能量传输？搞成了是不是能给手机隔空充电？”
楚尧失笑：“隔空充电？那也太小看……呃，太初级了。”
他差点说漏嘴。
“具体是什么我现在还不能说，理论都没完善，说了也是空中楼阁。而且，这事可能有风险，你……”
“风险？”
陈昊眼睛一瞪，胸脯拍得砰砰响。
“怕风险还是兄弟吗？周浩那孙子都骑到头上拉屎了，还管什么风险！尧哥，你就说需要我干嘛吧！搞电脑，搞网络，搞设备，甚至要套周浩麻袋，只要你一句话！”
他的信任和义气毫无保留，让楚尧心中感动。
他不再犹豫，拿出手机，打开购物网站的后台：“我需要这些东西，已经下单了，明天应该能到。你路子广，帮我盯着点，别出什么岔子。另外，再帮我看看，有没有渠道能搞到一些小块的、不同材质的金属靶材，比如铜、铝、硅片，甚至……嗯，一小块钨钢或者陶瓷也行，面积不用大，指甲盖大小就够。”
陈昊接过手机。
看着购物车里那些MOSFET、DDS芯片、高频电容之类的元件，眼睛越来越亮，他虽然不完全懂物理，但电子这块他熟啊！
“DDS芯片？你要做信号源？还要这么大电流的MOSFET？这是要驱动啥？尧哥你这搞的动静不小啊！”
他敏锐地察觉到楚尧的项目不简单，更加兴奋了。
“包在我身上！靶材是吧？没问题！实验室那帮孙子我熟，蹭点边角料出来问题不大！保证给你办得妥妥的！”
“谢了，兄弟。”
楚尧郑重地说道。
“客气啥！”
陈昊咧嘴一笑，随即又严肃起来。
“不过尧哥，周浩那边你得多小心。那孙子阴得很，他肯定盯着你呢。
你突然买这些玩意儿，他会不会起疑心？”
楚尧冷笑一声：“起疑心又如何？他现在正享受着‘天才’的光环，巴不得我彻底沉沦。他只会觉得我是不甘心，在瞎折腾罢了。在他眼里，我可能已经是个废人了。”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自嘲，但更多的是一种洞悉对手心理的冷静。
“那倒也是。”
陈昊点点头。
“那行，尧哥，你专心搞你的大事！外面那些破事有我呢！我帮你盯着周浩那帮人，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告诉你！需要啥尽管开口！”
有了陈昊这个得力助手的加入，楚尧顿时感觉压力小了很多。
物资渠道和信息侦查方面，几乎不用他再操心。
他可以更加专注于最关键的理论完善和实验本身。
送走了再三保证尽快把靶材搞到手、并会密切关注周浩动向的陈昊，楚尧回到书房。
他看着地上那个沉重的工业电源，又看了看电脑屏幕上那些复杂的公式和等待送达的元器件清单，深吸一口气。
最初的孤军奋战阶段过去了。
现在，他有了第一个，也是最可靠的盟友。
革命的队伍，终于不再是光杆司令了。
他重新坐回电脑前，虽然身体依旧疲惫，但精神却前所未有的振奋。
他打开一个新的文档，标题为——《“萤火”计划第一阶段实验方案》。
星火，即将开始尝试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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