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桂城被浸泡在一片浓郁的喜庆之中。连空气里,都漂浮着醇酒与佳肴的香气,混杂着隐约可闻的丝竹之声。
明日,便是林墨与白家千金白心妍大婚的正日。
这场婚礼,不仅仅是两个年轻人的结合,更是新桂系内部,军中新贵与老牌将领之间一次意义非凡的联姻。整个桂省上流社会的视线,都聚焦于此。
白家府邸,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一串串大红灯笼高悬在飞檐翘角之下,将庭院映照得一片喜气洋洋。宾客往来不绝,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每一张脸上都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道贺之声不绝于耳。
然而,在这片鼎沸人声之外,一墙之隔的静室,却沉寂得能听见烛火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气氛,凝重如冰。
秦冰月一身笔挺戎装,肩章在灯下反射着冷硬的光。她那张英气逼人的脸上,此刻找不到半分平日的桀骜,只剩下一种倾尽所有的决绝。
她站姿如松,金属鞋跟在地板上敲出清脆而孤单的声响,一步步走到林墨面前。
她伸出双手,掌心托着一份刚刚译出的电报。纸张的边缘,因她用力的指节而微微泛白。
“团长,请您过目。”
她的声音出口,带着一丝金属摩擦般的沙哑,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林墨的视线从窗外收回,落在了她紧绷的脸上。他没有立刻去接,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终于,他伸出手,接过了那张薄薄的,却重若千钧的电报。
纸页的轻微摩擦声,在静室内被无限放大。
电文很短,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淬着最恶毒的阴谋,每一个标点都散发着不加掩饰的杀意。
这正是林墨推演过的,最坏,也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
秦冰月背后那位始终藏于幕后的桂系大佬,在数次拉拢林墨失败之后,终于彻底撕下了伪善的面具。
一封最后的通牒。
命令秦冰月,利用她副团长的身份,在明日的婚礼上,与潜伏的刺客里应外合。
目标,刺杀新桂系老牌将领,林墨未来的岳丈——白振邦!
其心可诛!
一旦成功,这场备受瞩目的联盟将瞬间化为血海深仇。而他林墨,将顺理成章地被扣上弑杀岳丈、勾结外敌的惊天黑锅,万劫不复!
林墨看完了。
他的脸上没有出现意料之中的震怒,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未曾泛起。
他只是将电报纸对折,平整地放在身前的红木方桌上,动作平静得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份无关紧要的公文。
他的目光,重新转向秦冰月。
“他让你选了。”
一句平淡的陈述,没有质问,没有试探,只是在确认一个事实。
“是。”
秦冰月背脊挺得更直,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撑住这个字。她的眼神在这一刻褪去了所有的迷茫与挣扎,变得清澈如洗,坚定如铁。
“冰月早已做出了选择。”
她胸膛微微起伏,压下翻涌的情绪,而后,将一个用油布紧紧包裹的文件夹,从随身的公文包中取出。
“刺啦——”
油布被解开,她将文件夹放在桌面上,用双手推到了林墨的面前。
“团长,这是他们完整的刺杀计划。”
“包括所有潜伏人员的名单、背景资料、接头使用的暗号,以及具体的行动时间与细节。”
“他们的人,已经以宾客、侍从,甚至厨师的身份,混入了白府。”
说到这里,她的眼中闪过一抹无法掩饰的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
“过去,是冰月有眼无珠,错付了忠心。”
“今日,冰月愿以此,彻底斩断过去!”
话音未落,她又拿出了第二份文件。
那不是打印的公文,而是一卷卷起来的,厚实的绘图纸。
她将之展开,一幅手绘的、用数种颜色标注得密密麻麻的地图,呈现在林墨眼前。
林墨的眼神微微一凝。
“这是……?”
“这是我那位‘旧主’麾下,所有部队的详细兵力布防图!”
秦冰月的声音,字字铿锵,斩钉截铁。
“包括他们每一个团、每一个营的准确兵员数量,轻重武器的型号与配额,后勤补给线的具体路线与仓储地点!”
她的手指,点在地图上几个用红圈标注出的人名上。
“还有,他麾下所有核心军官之间的派系关系、私人恩怨、以及可以被我们利用的弱点!”
她收回手,后退一步,在林墨面前,猛然立正。
“从今日起,我秦冰月,生是团长的人,死是团长的鬼!”
“此图,便是我的投名状!”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这位曾经桀骜不驯、让无数男人为之侧目的女将军,终于将自己过往的一切,将自己的荣耀与秘密,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与未来,全部、彻底、毫无保留地押在了林墨的身上。
她用最惨烈,也最彻底的方式,斩断了自己的退路。
也用这种方式,向林墨献上了自己独一无二的,滚烫的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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