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还弥漫着腐朽与绝望气息的林家寨,此刻正被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所淹没。
那些曾被瘟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族人,皮肤重新泛起血色,枯槁的身体里,生命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充盈。
几位族老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衰老,而是源于一种极致的激动。
浑浊的老眼里,泪水决堤而下,在布满沟壑的脸颊上冲刷出两道清晰的湿痕。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那眼神中蕴含的情绪太过复杂,有震撼,有狂喜,更有无尽的感恩。
下一刻,他们竟不约而同地弯下了膝盖,就要对着林渊当场跪拜下去。
一股无形却又无比坚实的力量凭空出现,稳稳地托住了他们下沉的身体,任凭他们如何使力,也无法再弯曲分毫。
林渊的声音很平淡。
“大族老,使不得。”
“使得!使得啊!”
大族老几乎是吼出来的,他抬起袖子胡乱地抹着脸上的泪水,声音哽咽到完全变了调。
“渊儿……”
他嘴唇哆嗦着,猛地改口。
“不,是家主!”
“您就是我林家的大恩人,是我林家真正的神明!老朽,老朽提议,立刻为家主举办最隆重的继任大典,昭告我林家列祖列宗!”
这个提议像是点燃了干柴的火星。
“我等附议!”
其余几位族老齐声应和,声音洪亮,震得宗祠的梁柱都仿佛在嗡嗡作响。
希望回来了!
林家的希望,以一种他们连在梦里都不敢奢求的方式,降临了!
这一刻,祠堂内外所有林家族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年仅十八岁的年轻人身上。那眼神里燃烧的,是近乎狂热的崇拜。
在他们心中,林渊的地位,已经悍然超越了族谱上记载的任何一位先祖。
然而,就在这片即将沸腾的欢呼声中,一个尖锐、冰冷的声音,硬生生地刺了进来。
“我看不妥!”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欢腾的气氛戛然而止。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人群被一股蛮力粗暴地排开,一个身材壮硕、面带倨傲的中年男人从中走了出来。
是林奎。
旁支的一位执事,平日里仗着自己掌管寨中一些庶务采购的权力,没少作威作福,在族中素有野心。
他的视线越过所有人,死死地钉在被簇拥在中心的林渊身上,那双眼睛里翻滚着毫不掩饰的嫉妒与浓烈的不服。
“家主之位,事关我林家未来百年的兴衰大计,岂能如同小儿过家家一般儿戏?”
林奎刻意提高了音量,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具煽动性。
“林渊不过十八岁,一个黄口小儿!”
他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林渊的脸上。
“就算不知从哪里学来几手治病的江湖骗术,又凭什么担当带领全族的大任?”
“依我看,家主之位,还需从长计议!”
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刚刚燃起的火焰上。
原本激动狂热的气氛,瞬间凝滞。
不少族人看向林渊的眼神开始变得复杂。
他们信服林渊那神鬼莫测的手段,但林奎的话也确实戳中了他们内心深处的一丝顾虑。
家主,毕竟是要带领整个家族走下去的人。
他,真的可以吗?
大族老气到浑身发抖,他干瘦的手指指着林奎,嘴唇都在哆嗦。
“林奎!你……你放肆!”
“你竟敢在家主面前,在此地妖言惑众!”
他气急败坏地怒斥道。
“家主施展的是神仙手段,岂是你能随意污蔑的?”
“神仙手段?”
林奎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弧度,发出一声冷笑。
“谁知道是不是用了什么障眼法,或者是提前喂了解药的迷魂手段?”
他环视四周,看着那些开始动摇的族人,胆气更壮,声音也越发高亢。
“他若真有通天的本事,为何不直接将那害人的瘟疫根源给找出来,彻底根除?”
“只会治几个人,算什么真本事!”
他越说越起劲,唾沫横飞,还想继续用言语来蛊惑人心,为自己博取支持。
但他没有注意到。
此刻的林渊,那双始终古井无波的眼眸,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他甚至都懒得再去看林奎一眼。
也根本不屑于同一个将死之人去争辩什么。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言语的挣扎,都显得那么苍白且可笑。
他只是遥遥地望着远方山峦的轮廓,仿佛在看一处无关紧要的风景,口中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聒噪。”
话音未落。
林渊抬起右手,修长的食指与拇指轻轻一扣。
随即,对着林奎所在的方向,随意地凌空一弹。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个简单到极致的动作。
咻!
一道无形的波纹在空气中一闪而过!
那是由精纯至极的灵力压缩凝聚而成的气劲,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瞬息而至!
太快了!
快到林奎脸上的得意与张狂甚至都来不及褪去。
他什么都没看清。
什么都没感觉到。
直到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要将骨头都碾成粉末的钻心剧痛,从他的双膝猛然炸开!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类能够发出的惨叫,从林奎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刺破了宗祠内死一般的寂静。
他的双腿瞬间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量。
噗通!
那壮硕的身体,重重地朝着林渊的方向跪倒在地,膝盖骨与坚硬的青石地面碰撞,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他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也再没有了半分之前的嚣张气焰。
整个人蜷缩在地上,抱着自己那已经扭曲变形的双腿,在满地尘土中痛苦地抽搐、翻滚,喉咙里只能发出野兽般的嗬嗬悲鸣。
这一手。
雷霆万钧。
却又云淡风轻。
所有刚刚心中升起过一丝疑虑的族人,在这一刻,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被冻结了。
他们看着那个依旧负手而立、神情淡漠的年轻家主,再看向地上那个如死狗般挣扎的林奎。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从他们每个人的尾椎骨笔直地窜上天灵盖。
他们看向林渊的眼神里,先前那点微不足道的疑虑早已烟消云散。
只剩下了最原始、最纯粹的敬畏。
以及,深入骨髓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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