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宗祠的烛火,在晚风中摇曳,将一道道拉长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扭曲变形。
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的苦涩和若有若无的低泣,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为了那笔至关重要的启动资金,更为了斩断缠绕在整个家族命运上的那道不祥阴影,林渊做出了决定。
他要夜探后山。
这个决定,让宗祠内的空气瞬间凝滞。
“家主,不可!”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猛地站起,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惊惧与哀求。
“那地方……邪性啊!前些年不信邪的几个后生,只是靠近了些,回来就高烧不退,胡言乱语,没几天人就没了!”
“是啊,家主,您现在是我林家唯一的指望,万万不能以身犯险!”
周围的族人纷纷开口,一张张面孔写满了恐慌。
那座孤坟,是寨子里所有人的禁忌。
是笼罩在林家头顶数十年,挥之不去的死亡阴影。
林渊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他没有说话。
他的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分量。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投射出山岳般的压迫感。
“我意已决。”
三个字,没有丝毫情绪,却斩钉截铁。
他转身,迈步,走向祠堂外那片更深沉的黑暗。
月亮被厚重的乌云彻底吞噬,天地间没有一丝光亮。
风贴着地面吹过,卷起尘土,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林渊的身影融入夜色,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可他身后,几道压抑着呼吸的黑影还是跟了上来。是几个不放心的族老,还有几个自持勇力的青壮,他们手中紧紧攥着猎刀和镐头,脚步踩在枯叶上,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走出寨子百米,林渊的脚步顿住。
他没有回头。
“回去。”
冰冷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为首的青壮林武咬了咬牙,上前一步。
“家主,多个人多份力,我们……”
他的话没能说完。
林渊缓缓转过身。
黑暗中,他的脸庞轮廓模糊,唯独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那不是愤怒,也不是威严。
那是一种彻底的、不属于凡人的漠然。
一种看待蝼蚁般的平静。
林武对上那双眼睛,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呼吸瞬间停滞。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让他浑身僵硬,再说不出一个字。
“墓中之物,不是你们能应付的。”
林渊的声音依旧平淡。
“凡人血肉,于它而言,只是养料。”
“你们前去,只会徒增伤亡。”
他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锤子,敲碎了众人心中最后一点侥幸。
“在后山外围等着。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踏入那片区域一步。”
不容置疑的命令。
说完,他再次转身,孤身一人,走向那片被寨中人视为死亡禁区的后山深处。
这一次,再没有人敢跟上。
他们只能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孤绝的背影,一步步被浓稠的黑暗所吞没。
越往里走,空气的温度便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急剧下降。
盛夏的夜晚,本该是闷热潮湿,虫鸣四起。
可在这里,万籁俱寂。
连最不知疲倦的夏虫,都绝了声息。
脚下的触感变得坚硬,发脆。
林渊低头,借着他双目中汇聚的微弱灵光,看见草叶上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树木的枝干呈现出一种了无生气的灰败,叶片枯黄卷曲,仿佛所有的生命力都被抽干了。
一股气味,开始在空气中飘荡。
起初很淡,若有若无。
渐渐地,变得浓郁起来。
那是一种混合着泥土腥气与腐肉的恶臭,阴冷,粘稠,钻入鼻腔,直冲天灵盖,让人的胃部阵阵翻搅。
这片区域,已经彻底化为了一片阴煞之地。
寻常人踏入此地,不出三五步,就会被这阴邪之气侵蚀五脏六腑,魂魄动荡,轻则大病缠身,重则当场暴毙。
一缕缕肉眼几乎无法看见的灰黑色煞气,如同闻到血腥味的毒蛇,从四面八方朝着林渊缠绕而来。
它们无声无息,带着最原始的恶意,试图钻进他的身体。
然而,就在这些煞气靠近林渊周身三尺范围的瞬间。
嗡。
一层几乎完全透明的灵光屏障,在他体表自动浮现。
那些灰黑色的煞气一头撞在屏障上,发出“滋滋”的轻微声响,就如同雪花落在了烧红的铁板上,瞬间被净化,消融,化为虚无。
林渊感受着体内《大衍决》功法自行运转带来的庇护,面色没有丝毫变化。
他的脚步,沉稳而坚定,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
很快,一座孤零零的坟茔,出现在他的视野尽头。
坟包的封土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黑灰色,寸草不生。
他停下脚步。
坟前,立着一块残破的石碑,上面布满了青苔和裂纹,碑文在岁月的侵蚀下早已模糊不清。
只能在靠近顶部的位置,依稀辨认出一个深刻入骨的字。
林。
林渊伸出手,指尖在那冰冷的“林”字上缓缓划过。
一股阴寒之气顺着指尖传来,却在他体内的灵力流转下,瞬间被驱散。
他没有急着动手掘墓。
鲁莽,是取死之道。
林渊缓缓闭上了双眼。
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
风声,消失了。
他体内的灵力,按照《大衍决》中记载的玄奥路线,开始悄然运转。
一股暖流从丹田升起,沿着经脉上行,最终汇聚于眉心祖窍。
一种前所未有的感知,开始萌发。
初生的神识之力,不再受限于肉眼的束缚,以他为中心,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
它穿透了空气,穿透了黑暗。
最终,聚焦于他的双目。
林渊再次睁开眼。
世界,在他的视线中彻底改变。
不再有颜色,不再有实体。
厚重的泥土、坚硬的岩石,此刻都化作了一层层半透明的灰色雾气,纹理构造清晰可见。
他的视线,穿透了所有物理的阻隔。
在这片灰色的虚无之中,一个刺目的物体,牢牢锁定了他的全部心神。
地底三米之下。
一口朱漆棺椁。
那红色,不是喜庆的朱红,而是一种浸透了怨毒与不祥的暗红,仿佛是用凝固的血液涂抹而成。
他的视线,直接透入了棺椁内部。
棺中,一具早已死去不知多少年的干瘪尸身,静静地躺着。
不。
不对!
那具尸身,赫然发生了某种惊天动地的异变!
它的身躯干枯萎缩,皮肤紧紧地绷在骨架上,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泛着金属光泽的黑紫色。
一块块铜钱大小的尸斑,遍布其全身,甚至在林渊的神识感知下,还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微微蠕动。
它的十指,已经完全不似人手。
指甲扭曲生长,变得乌黑尖利,足足有半尺来长,表面布满了不规则的纹路,在虚无的黑暗中,闪烁着幽幽的寒光。
最令人心悸的,是它的口鼻。
那大张着的嘴巴,黑洞洞的,仿佛一个连通着九幽的深渊。
一股股精纯到极致的尸煞之气,正从那口鼻之中,化作粘稠的黑色气柱,源源不断地喷吐而出,污染着棺椁,侵蚀着大地。
“果然是你。”
林渊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无比冰冷。
没有惊骇,没有恐惧。
只有一种锁定猎物般的绝对平静。
一股凛冽的杀机,在他的胸中酝酿,升腾。
这具尸煞。
就是万恶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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