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区的霓虹比20区更加迷离,也更加冰冷。李明走在湿漉漉的街道上,身影在五彩斑斓的灯光下拉长又缩短,如同一个不属于任何地方的幽灵。体内那半管RC浓缩液带来的力量感真实不虚,伤口已近乎愈合,精力充沛得甚至有些过剩。但这力量像是一件不合身的外衣,绷得他浑身不自在,每一个细胞都仿佛在低声诉说着这笔交易的肮脏。
月山习给的“联系方式”很简单——一部老式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翻盖手机。在他离开仓库后不久,手机就震动了一下,屏幕上显示着一个新的地址和另一个名字,附言简短:“明晚,同样的时间。希望你的‘胃口’依旧良好。”
没有多余的话,就像下达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工作指令。李明看着那条短信,手指收紧,几乎要将脆弱的手机捏碎。他猛地将手机塞进口袋,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烙铁。
他需要找个地方过夜,一个比垃圾堆稍好,但又不至于暴露在CCG或月山习眼皮底下的地方。最终,他在一片待改造的旧城区找到了一栋几乎搬空的公寓楼,轻而易举地撬开顶楼一间废弃公寓的门锁。
房间里空荡荡的,积满了灰尘,只有一张破旧的沙发和几个空纸箱。窗外可以看到城市边缘模糊的轮廓,更远处是漆黑一片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海面。
他瘫坐在沙发上,疲惫感并非来自身体,而是源于灵魂深处。闭上眼睛,大野弘临死前惊骇的面孔和那颗在酒瓶中微微搏动的赫包,就在黑暗中浮现。鼻腔里似乎还残留着那股混合了威士忌和血腥的怪异气味。
为了活下去……他一遍遍告诉自己,这是为了活下去。在这个人吃人、喰种吃人、现在连他这种怪物也要靠吃喰种才能活下去的世界里,道德是奢侈品,仁慈是催命符。
但理智的辩解无法完全淹没心底那细微的、代表良知的反抗。他想起芳村店长平静的眼神,想起雾岛董香冰冷的警惕,甚至想起那个叫雏实的紫发少女纯净的好奇……他们代表的,是另一种可能性,一种或许存在,但已被他亲手推开的选择。
现在,他选择了月山习提供的捷径,一条铺着RC细胞和鲜血的捷径。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他烦躁地掏出来,以为是月山习的新指令,却发现是一条匿名的新闻推送摘要。标题很醒目:“废弃仓库发生爆炸与激战,CCG宣称成功驱逐未知高危喰种,一死一逃。”
内容含糊其辞,将蜘蛛Amazon的自爆和李明的逃脱轻描淡写地归为“驱逐”和“逃逸”,重点放在了维护区域安全上。但李明能嗅到字里行间的暗流。真户吴绪绝不会善罢甘休,他的威胁等级在CCG内部恐怕已经提到了最高。
同时,新闻也意味着,他昨晚的行动并非无人知晓。月山习能精准地找到他,CCG的耳目或许也已经在暗中张开。
危机四伏。而他,刚刚为自己套上了一副更沉重的枷锁。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脚下这座庞大、冷漠而又充满致命诱惑的城市。霓虹灯依旧闪烁,勾勒出欲望和危险的轮廓。在这里,他既是猎人,也是猎物;既是刀锋,也是砧板上的肉。
明天晚上,还会有另一个“大野弘”在等着他。月山习的“菜单”恐怕很长。
他摸了摸腹部的腰带,冰冷的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阿尔法的力量是他生存的唯一依仗,但现在,这股力量正被引向一条黑暗的歧路。
他需要力量,但不能完全被月山习控制。他需要信息,需要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需要找到可能存在的、摆脱当前困境的其他方法。月山习是毒药,但或许也能成为一块垫脚石?在完成“任务”的同时,能否从他那里套取一些有用的信息?关于CCG,关于喰种,关于……其他可能存在的“Amazon”?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丝火星,微弱,却带来了方向。
他不能一直做一把被动的刀。即使深陷泥沼,也要试着抓住点什么。
李明回到沙发坐下,闭上眼睛,不再去抗拒脑海中翻腾的杀戮记忆和罪恶感,而是开始冷静地复盘与大野弘的战斗,分析阿尔法力量的运用,思考下一次行动可能遇到的状况和应对方式。
生存是第一位,但活下去的方式,或许还有挣扎的余地。
夜色渐深,公寓楼里寂静无声。只有窗外偶尔驶过的车辆,带来短暂的光影变换。
在这片被遗忘的角落,赤红的阿尔法舔舐着心灵的伤口,磨砺着爪牙,准备迎接注定更加血腥的明天。清道夫的首演已经落幕,而漫长的夜,才刚刚开始。
远在20区的“古董”咖啡店,芳村功善擦拭着咖啡杯,目光偶尔瞥向14区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而CCG总部,真户吴绪正对着一张标满了红点的城市地图,露出狂热而专注的笑容。
猎杀的游戏,各方棋手均已落子。而李明,这颗刚刚被迫投入棋盘的棋子,正试图在绝境中,找到一丝破局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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