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旋跌坐在操作台前,指尖还搭在键盘上,却久久没有敲下下一个字符。
她的呼吸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可额角渗出的冷汗早已顺着鬓角滑落,在屏幕幽蓝的光线下泛着微不可察的青芒。
演播厅恢复了现代秩序,灯光稳定,设备运转如常,仿佛刚才那场撕裂时空的星陨之战只是幻觉。
但凌霄知道不是。
他盯着南宫旋的背影,喉咙发紧。
她刚才第三次把“星律稳定值”错报成“妖瞳活性”,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事实。
更诡异的是,她在科研笔记里反复描摹一幅画——斗木獬倒下的瞬间,黄沙漫天,独角断裂,而那一缕青光正飘向星盘。
可她画中的背景,却是漆黑深渊,神兽双目闭合,口中喃喃:“该结束了。”
这不对。完全不对。
就在他准备开口时,手腕上的祖传星盘突然一震,一道冰冷机械音在他识海响起:
「警告:检测到‘心相幻术’残留波段,频率与寂灭幡共鸣匹配度98.7%。目标单位:南宫旋。认知偏移进度:37%。」
紧接着,一个新生的系统界面缓缓浮现——星伏005,通体流转着淡金色纹路,如同星辰初生。
「破妄角·已解锁。功能:识破幻形,穿透心相。激活条件:直视施术者精神投影。风险:反噬概率62%。」
凌霄心头一沉。
不是入侵,是渗透。
守寂庭没用暴力攻破防线,而是让“寂灭”的理念像毒藤一样,缠进南宫旋的记忆深处,让她自己说服自己——星宿当亡,执念即苦。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南宫旋身边,声音放得很缓:“你还记得……斗木獬最后一句话吗?”
南宫旋笔尖一顿。
她缓缓抬头,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青光,快得像错觉。
“它说……”她顿了顿,嗓音竟带上几分空灵,“该结束了。”
凌霄浑身一僵。
不对!那天斗木獬说的是——“我们记得你”。
它是以星核自爆封印妖瞳,用最后的力量将传承交给他!
那是抗争,是守护,绝不是认命!
“小林导。”凌霄转身,压低声音,“调后台私录。”
小林导点头,迅速接入隐藏监控。
画面跳转至凌晨两点的实验室:南宫旋独自坐在黑暗中,面前投影着斗木獬化碑的影像。
她双手抱膝,眼神失焦,嘴唇微微开合:
“活着是污染……寂灭才是归宿……我看得太清楚了,那些痛,那些燃烧……我不该再坚持了……”
录音结束,整个导播间死寂。
老周猛地砸了下桌子,脸色铁青:“这不是数据篡改,是认知重构!他们不是想控制她,是想让她‘自愿’放弃信念!这种静默频率……根本防不住,因为它来自她自己的共感残留!”
“共感越深,伤痕越重。”凌霄低声说,握紧了手中的星盘,“斗木獬的死亡记忆,成了他们的突破口。”
星伏005再度弹出提示:
「建议启动破妄角。唯一可行路径:诱使幻术具象化,强制剥离。」
凌霄闭上眼,脑海中闪过斗木獬消散前的那一瞥——悲悯,却不悔。
他不能让另一个守护者,被虚无吞噬。
会议室内,团队围坐。
凌霄故意放缓语调,像是陷入沉思:“角木蛟的守护阵列消耗太大,斗木獬刚陨,我们是不是……该考虑暂停部分星宿对接?毕竟,执念太深,未必是好事。”
话音落下,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南宫旋身上。
她缓缓起身,动作僵硬得不像平日的她。
“你说得对。”她开口,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执念越深,堕落越重。星宿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个时代。不如归寂,各安天命。”
刹那间,她瞳孔猛然收缩!
一道细若游丝的青影从她右眼溢出——那是一面微型的寂灭幡虚影,随风摇曳,竟似有独立意识!
就是现在!
凌霄一步踏前,右手重重敲击星盘边缘!
“破妄角——给我现形!”
嗡——!
金光自星盘炸开,如涟漪般席卷整个空间。
那青影发出一声尖锐嘶鸣,疯狂扭动,试图逃回南宫旋体内。
但金光如锁链缠绕,硬生生将其拽出!
虚影在空中挣扎,逐渐显露出轮廓:一杆残破白幡,绣着“寂”字古篆,幡面翻卷间,隐约浮现出一张模糊人脸——寂无尘的侧影,冷漠俯视。
“原来是你……”凌霄咬牙,一字一顿,“躲在她心里说话。”
金光再盛,轰然碾碎虚影!
南宫旋双膝一软,瘫倒在地,双手捂脸,肩膀剧烈颤抖。
泪水从指缝中涌出,她哽咽着,声音破碎:
“我……我看见它死了……它的痛全在我身上……我差点……我真的差点就相信了……杀了自己,才是解脱……”
凌霄蹲下身,轻轻拍她的肩,没有说话。
那是星陨的余波,是共感者的宿命,更是守寂庭最阴毒的心理战——让你亲手否定你曾坚信的一切。
老周死死盯着数据屏,手指飞快敲击:“幻术剥离成功……但残留频率还在波动!必须立刻建立反向锚点,否则还会复发!”
他抬头看向凌霄,眼中燃起一丝决意。
“我们需要……让她记住为什么坚持。”夜风穿过演播厅通风口,吹得导播间窗帘轻晃。
老周的手指在控制台前疾速翻飞,额角青筋微跳,屏幕上一串串数据如瀑布般滚落。
他咬牙启动了“意识净化程序”——这是他在星宿直播系统底层埋藏已久的应急模块,原本只为应对信号干扰,如今却被迫用于一场无形的脑内战争。
“来了!”老周低吼一声,猛然按下回车。
刹那间,直播平台炸开一片金色弹幕洪流。
成千上万条“致敬守护者”从全球各地涌入,化作一道道温暖光点,在系统算法的牵引下被压缩、提纯,最终凝成一条贯穿识海的精神锚链。
这不再是简单的观众互动,而是亿万信念的共振,是人间对星宿最真挚的回应。
与此同时,小林导悄然调出《星陨》特别剪辑版。
画面中,斗木獬立于黄沙之巅,独角冲天,周身燃起星辰烈焰。
它回望人界最后一眼,声音穿透时空:“告诉人间,我未食言。”
当那句熟悉的话语响起时,南宫旋猛然睁眼。
她瞳孔剧烈震颤,仿佛有两股力量在颅内撕扯。
泪水再次涌出,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溃堤,而是记忆复苏的潮汐。
她猛地伸手,死死抓住凌霄的手腕,指尖冰凉却有力:
“我还记得……它的角,是朝天的。”
一句话,如星火燎原。
星伏005立刻弹出提示:「心相幻术清除进度100%。认知偏移修复完成。警告:守寂庭已侦测到‘破妄角’激活痕迹,判定威胁等级升至‘赤危’。下次入侵将非虚影渗透,而是实体使者降临。」
凌霄心头一沉,却没有退缩。
他轻轻扶起南宫旋,将她交给医疗组。
她虚弱地靠在担架上,嘴唇还在微微颤抖,却努力挤出一个笑:“别停……节目……不能断。”
“不会断。”凌霄低声说,“我们才刚开始。”
送走南宫旋后,凌霄独自登上文化台顶层天台。
城市灯火如尘,唯有头顶星空亘古不灭。
他取出祖传星盘,指尖轻抚其上裂痕——那是与斗木獬共鸣时留下的印记。
星盘忽而微震,浮现一段残影:一只断裂的独角静静漂浮于虚空,断面处流淌着暗金纹路,仿佛仍在搏动。
紧接着,系统冷峻音响起:
「破妄角·进阶条件触发:须直面幻形使者,以真念破虚相。失败后果:神识崩解,星使资格剥夺。」
凌霄仰头望天,唇角却扬起一丝笑意。
“你想让我怀疑一切……可我偏偏要信。”
信那些燃烧殆尽仍不肯闭目的星魂,信那些明知必死依旧前行的守护者,也信此刻站在这里、还能痛、还能怒、还能坚持的自己。
就在此时,星盘边缘泛起一丝异样波动。
凌霄正调试频率,试图追踪“斗角之痕”的能量残迹,忽然,星伏005警报狂闪,前所未有的红光席卷整个界面——
「检测到高拟真度宿主复制信号。生物特征匹配度:97.3%。来源锁定:守寂庭·影蜕池。」
「警告:该信号具备独立意识觉醒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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