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皆散乱，一念便纯真。
欲求无上道，大众转天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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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五点半，一夜无眠的罗严塔尔坐在自己的PC终端前呆望着无尚在阅文平台的个人主页…思虑良久之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必须先跟这个疯子取得联系。这并非他的一时兴起，相反却有着非常审慎的考量：无论是小说平台还是写手主页，都有预约发布和智能运营的功能。笔力优越或者屯稿充沛的写手甚至可以提前一个半月就如期安排好作品连载及主页动态所需更新的全部内容。经验丰富的写手，在人工智能的辅助之下，甚至可以针对读者私信中的关键词一一设定好文本模板，让系统做到评文必谢、私信必回，应答口吻一如本人，真假莫辨。
也就是说，昨天确认的一切，都无法作为无尚还活着的证据。
“……忙活大半夜，整了个寂寞啊！赚点儿钱容易么我？”罗大师一边抱怨着，一边麻溜地注册了阅文平台的账号，并以读者的口吻给灵主无尚发了一条私信。那封私信的措辞非常谦卑，崇拜之情溢于言表。为了更好地掩饰自己送灵人的尴尬身份，心思缜密的他还特地在小说平台给无尚正在连载的小说点了赞和关注，并认认真真地写了百八十字的书评。
点下发按钮后，罗大师满怀焦虑地盯着屏幕……现在年轻人中，社恐是极为普遍得情绪，很多人都不喜欢应酬，因此智能运营系统在大量的数据调教和自我学习之下，应对策略和算法逻辑强大而严密，仅从一条礼貌性的回复中，根本无法确认正在跟自己沟通的就是写手本人。
很快，私信回复的提示弹窗出现，罗大师点了下提示，私信便以对话框的形式展开：
“承蒙厚爱，
您的支持是我更新的最大动力，
送您一张铁粉阅读票，后续付费章节，可免费阅览…
灵感转瞬即逝，佳作知己难寻，还望兄台不吝指教，多多建言…
感
激
不
尽…”
罗大师一字一句仔细读完了回信，感觉这段文字是系统回复的可能性很大。然而不知为何遣词造句中仍有一些难以言喻的违和感。
信息不足，罗严塔尔只能选择和面前这位不明身份的笔友继续尬聊。
“您似乎一直对修仙题材情有独钟啊，有什么特别原因么…？”罗大师试探着地丢出一个更具开放性的问题，希望能从回复中获得更多线索。
这次的回复并不像之前那么迅速，约摸七八分钟后，罗大师才听到久违的回复提示音。
“这个问题，即便我愿回答，也不知您能理解多少…”
罗大师显然不想中断这唯一的线索，他扬起眉毛，果断地回复了三个字…
“试试看？”
后面的回复，似乎比之前等了更久，当然，信息量也更大，其视角之刁钻、观点之新奇，也着实让这个自认有些世俗经历和知识储备的中年男人震撼不已。
“修仙这个题材，只是用道家玄学理论基础作为系统架构而重构的戏剧范本而已，抛弃故事桥段的戏剧化表象重归文化本身，对于玄学这个基础架构，接触越深，我越感觉到它更有可能是一个经过压缩和转码的高维科技，一个拥有高度兼容性的宏观思维模型，一个可以统合各门类科学的存在…你有没有想过，移星换斗，唤雨呼风，推山填海，斡旋造化，起死回生，撒豆成兵这些充值着视听特效的神通术法，可能只是结果性的隐喻？
不管是寻仙问道还是修仙证道，从文化体系和语法结构来说，仙与道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可以说不证道无以修仙，修仙大成即为证道…那何为道？第一个提出这个说法的老子，只做了【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的描述…这指明了道可以被阐释，但一旦被阐释，就会失去它本来意义的特性……该怎么理解呢？像不像量子坍缩！没错，整个阐释道的过程，与量子从叠加态变成本征态的过程如出一辙！当然，道不是量子，我只是用这个例子说明道存在状态的表现形式跟量子很像。道不是原因不是结果，不是现象不是本质，不是开始不是结束，因为它既是原因也是结果，既是现象也是本质，既是开始也是结束。大道无极，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万物…这个过程跟奇点大爆炸后产生宇宙的理论描述简直异曲同工…而【太极归无极】这个过程又跟因恒星不断坍缩之后形成的黑洞何其相似…道不受法则，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因为它就是法则、时间和空间本身…法则化的道，就如同构建出各门科学思维基础模型的哲学。如此，从科学的角度出发，修仙者不过就是一群掌握了跨界科技的哲学家…”
“嗯…量子态的非定域性么？这解释可真够偏门的，的确，在经典物理无法解释所有问题时，量子力学就应运而生了，可见世间正因为没有一个用之四海皆准的法则所以才有了这分门别类科技树，他们同气连枝，却又泾渭分明……但与现实不同的是，道之无极，无极而太极，也正因为其一以贯之，衍生万法的特点，因此而无法被定义和阐释……他就像大树的根部，而万法只不过是它的枝蔓……等等！你想说的是…人类认知的界限？？道可道非常道的原因其实就是因为它是跨越了人类认知的存在？就像量子一被人观测，它就从叠加态坍缩成了本征态？那既然道法无极，那寻仙问道的意义何在？”
聊到兴起，罗大师似乎已经完全忘记这个对话的目的，相比确认对方是不是灵主本人，他开始对这个论题本身的兴趣愈发浓郁。
对方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循循善诱地扔回一个问题：“神仙这个词，你怎么解释？”
罗严塔尔皱起眉头，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这要解释起来的话，不如直接引经据典来的直截了当。春秋的《孟子·尽心》中说【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东汉刘熙在《释名·释长幼》中提到【老而不死曰仙…】，连起来看的话，神仙就全知全能不老不死的全能智者？”
“好！非常好！看来阁下家学底蕴不浅！那么顺着这个思路，可否从学术的角度告诉我，那些叩指问长生的修仙者，他们修仙证道的故事，其本质究竟是在探索和追求什么？”
罗严塔尔心头微动灵犀一闪，似有所悟，匆忙敲击键盘回复道：
“智慧…和永恒？”
对方似乎对这个答案十分满意，片刻后，回信传来，
“精彩！阁下的确该有这份机缘，只可惜我时日无多，看不到你今后的际遇和成就，兄台，愿你有一段不悔的人生！”
恍然间，罗大师虎躯一震，匆忙调出对方的第一封回复，“承您送灵，感激不尽”八个大字直入眼帘…该死，同样的手段，只不过这次用在藏头…看来对方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这么深藏不露地给我下套，这是想干嘛，真的只是要我给你送灵？”感到自己一开始就被人算计，罗大师颇有些愤懑。
“有感则通，千江有水千江月；
无机不破，万里无云万里天！”
“你是谁？这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到底什么目的？”罗严塔尔打字的手有些颤抖。尽管无尚跟他之前的对话，没有显露丝毫的敌对和恶意…但一切尽在对方掌控之中的感觉，还是让他觉得很不自在。
“人心皆散乱，一念便纯真。欲求无上道，大众转天尊！”
这段回复之后，任凭罗严塔尔几番追问，无尚却没有再回复半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