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管事心情很不好。
他心情一不好,丙字区三等杂役们的日子,就格外难熬。
原因无他,刘管事精心饲养的那头獬豸兽,最近不知犯了什么毛病,整日蔫头耷脑,趴在自己那宽敞的兽栏里,对槽里那些由丹坊特意调配、价格不菲的“灵兽丹”爱答不理,连平日里最喜欢的、用三色灵羽编织的逗兽球都懒得看一眼。
这可急坏了刘管事。这头獬豸兽虽血脉不算顶纯,但好歹是正儿八经的仙兽后裔,能辨曲直、识忠奸(仅限于对刘管事自己),更是他身份地位的象征。平日里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如今这般模样,岂不是打他刘管事的脸?显得他苛待了仙兽?
于是,一股低气压笼罩在杂役们头上。几个负责照料獬豸兽的杂役已经被骂得狗血淋头,甚至挨了几鞭子,此刻正战战兢兢地跪在兽栏外,面如土色。
“一群废物!连头畜生都伺候不好!养你们有什么用!”刘管事尖利的声音在兽栏外回荡,“再找不出缘由,统统给我滚去掏百年粪坑!”
杂役们吓得浑身发抖,头埋得更低了。
“你!还有你!滚进去!把栏里给老子清理干净!一点味儿都不准有!”刘管事随手指了包括赵辰在内的几个人,“尤其是你,赵辰,手脚麻利点!獬豸大人尊贵,闻不得浊气!”
赵辰低眉顺眼地应了声“是”,心中却是一片冰冷的讥嘲。
尊贵?闻不得浊气?那畜生自己拉的屎尿难道还是香的不成?
他捏着鼻子,和其他几个面如死灰的杂役一起,拿着特制的清理法器,小心翼翼地踏入兽栏。
兽栏内铺着干燥的灵草,但此刻许多地方已经被践踏得污秽不堪,弥漫着一股浓郁的、属于大型兽类的腥臊气味。那头体型堪比壮牛、形似麒麟、头生独角的獬豸兽,正有气无力地趴卧在角落,对进来的人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颓靡气息。
槽里的灵兽丹颗粒饱满,蕴含着不弱的仙灵之气,看得赵辰都暗自咋舌——这玩意儿可比他们杂役吃的“仙糠”强了百倍不止!
就这还不吃?这仙兽也太他妈难伺候了!果然是什么人养什么畜生,跟那刘管事一个德性,矫情!
赵辰一边腹诽,一边和其他杂役一样,开始挥动法器,清理地上的污秽。法器末端散发出微光,将固体秽物震碎化为虚无,再将残留的浊气吸走。
动作机械,心思却早已飘到了别处。怀里那面古镜冰凉贴身,提醒着他另一个世界的存在。还有那株用“仙粪”浇灌后、愈发莹润诱人的九叶蕴神芝……若是能再弄点……
正走神间,手中清理一处特别粘稠的秽物时,法器微一震荡,几滴黑乎乎的、散发着浓烈腥臊气的獬豸粪便,竟猛地溅起,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的胸前,沾染了衣物,甚至透过布料,传来了湿漉漉、黏糊糊的触感——正是藏着古镜的位置!
“操!”赵辰心里暗骂一声,只觉得一阵反胃。
然而,就在此时——
怀中那面紧贴肌肤的古镜,被那獬豸秽物沾染的瞬间,竟极其轻微地、突兀地一热!
那热度极其短暂,一闪即逝,却清晰无比!
几乎在同一时间!
角落里那一直蔫头耷脑、对周遭一切漠不关心的獬豸兽,猛地抬起了巨大的头颅!
它那双原本有些浑浊慵懒的兽瞳,瞬间瞪得溜圆,死死地盯住了赵辰的胸口!粗大的鼻翼疯狂翕动,发出“呼哧呼哧”的急促声响,仿佛嗅到了什么无法抗拒的绝世珍馐!
“嗷……呜……!”
一声低沉、焦躁、却又混合着某种极致渴望的吼声,从獬豸兽的喉咙里滚出。它竟挣扎着,颤巍巍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赵辰骇得魂飞魄散,全身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暴露了?!
这畜生发现古镜了?!它能看穿伪装?!辨曲直识忠奸的传说是真的?!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手脚冰凉,大脑一片空白,连逃跑都忘了!若是古镜暴露,等待他的绝对是比魂飞魄散更凄惨的下场!
然而,预想中的攻击并未到来。
那獬豸兽挣扎站起后,并未扑来,反而拖着有些虚弱的身体,一步一蹒跚地、急切地朝着赵辰凑近。
在赵辰和周围杂役惊恐万分的注视下,这头平日里高傲暴躁的仙兽,竟将自己那颗生着独角的巨大头颅,小心翼翼地、近乎讨好般地,蹭向了赵辰那被獬豸粪便玷污、藏着古镜的胸口!
“呜……呜呜……”
它一边蹭,一边从喉咙里发出一种委屈又渴望的呜咽声,巨大的尾巴甚至微微摇晃起来,像只讨食的大狗。那双兽眼紧紧盯着赵辰的衣襟,充满了急切,仿佛在催促着什么。
赵辰彻底懵了,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这……这是什么情况?
这挑嘴挑到连上好灵兽丹都不肯吃的仙兽,此刻表现出来的狂热和渴望,绝非伪装。
它想要的……不是他赵辰。
一个荒谬绝伦、匪夷所思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中了赵辰的脑海,让他眼角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这畜生如此反常激动的对象……
难道……
是他怀里那面,刚刚不小心被溅上了它自己新鲜屎尿的……
古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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