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渣酒馆”坐落在贱役区最混乱的一条巷子尽头，招牌歪斜，油污遍布，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劣质酒精混合着汗臭的刺鼻气味。这里是底层杂役、落魄散仙以及一些见不得光的人物聚集之地，消息流通的速度，有时比仙庭官方的邸报还要快。
赵辰压低斗篷的帽檐，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嘈杂的声浪和更加浓烈的气味扑面而来。酒馆内光线昏暗，烟雾缭绕，几张破旧的桌子旁坐满了形形色色的酒客，有的在划拳行令，有的在吹嘘炫耀，更多的则是闷头灌着那浑浊的“仙渣酒”，眼神麻木。
他寻了个最角落、背靠墙壁的位置坐下，点了一壶最便宜的寡酒，便自顾自地低头啜饮，耳朵却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捕捉着周围所有的交谈碎片。
“……妈的，这个月的供奉又加了三成！让不让人活了！”“听说没？巡天司那帮鹰犬最近跟疯了似的，到处抓人，说是查什么天魔余孽……”“切，什么天魔余孽，我看就是找个由头清理咱们这些没靠山的散修！”“嘘！小声点！不要命了？我有个远房表侄在巡天司当差，听说前阵子确实在边界星域发现了天魔活动的痕迹，还折损了不少仙兵！”“真的假的？天魔不是早就被仙帝陛下荡平了吗？”“谁知道呢？反正上头紧张得很，连飞升池那边都加派了人手，严防死守，就怕有奸细混进来。”“飞升池？嘿，说起这个，你们听说前两天那事儿没？有个刚飞升的小子，记录全无，形迹可疑，差点让巡天司的人给拿了，结果愣是让他给跑了！现在还在通缉呢！”“哦？还有这种事？那小子什么来头？”“谁知道呢？据说滑溜得很，修为不高，但贼能跑……赏金可不低，足足一百下品仙灵石！”
听到这里，赵辰端着酒杯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通缉令果然下来了，赏金一百下品仙灵石，对底层杂役来说是一笔巨款，足以让很多人心动。好在他当时伪装了容貌和气息，暂时应该不会暴露。
他继续凝神倾听。
“……要我说，这仙界是越来越不太平了。不光边界，就连咱们这三十三重天，最近也怪事频发。”“是啊，听说‘流云仙域’那边，好几个下界位面的飞升通道都出现了异常波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冲击界壁！”“还有‘镇魔渊’那边，封印好像也松动了，时不时有魔气泄露出来，搞得人心惶惶。”“唉，多事之秋啊……咱们这些底层蝼蚁，只求能苟全性命罢了……”“苟全？想得美！我听说啊，上面的大人物们，好像都在暗中准备着什么，资源调动频繁，恐怕要有大事发生！”
流云仙域？镇魔渊？界壁异常？封印松动？
这些关键词让赵辰心中微动。仙界的局势，果然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域外天魔的威胁似乎并未完全消除，内部也暗流涌动。这对他而言，既是危险，也是机会。混乱意味着原有的秩序会被打破，他才有更多浑水摸鱼的空间。
他又听了一会儿，大多是些抱怨和不着边际的传闻，有价值的信息不多。正准备离开，旁边一桌几个穿着稍显体面、似乎是某个小商会护卫的修士的谈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批货必须准时送到‘青岚仙城’，不能再耽搁了！城主大人催得紧！”“头儿，不是我们不想快，实在是最近不太平啊！‘黑风峡’那边新来了一伙流寇，领头的据说有地仙修为，专门劫掠往来商队，已经有好几支队伍遭殃了！”“地仙流寇？妈的！真是雪上加霜！绕路的话，时间根本来不及！”“要是能请动一位地仙前辈押送就好了……可惜咱们商会请不起啊……”“地仙？哼，那些大人物，哪个不是眼高于顶？谁会搭理咱们这种小商会？”
青岚仙城？黑风峡？地仙流寇？
赵辰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机会似乎来了。
护送商队，既能赚取仙灵石（他现在身无分文），又能获得一个合法的临时身份掩护，还能借此离开这片区域，前往更繁华的仙城，打探消息也更为方便。至于地仙流寇……若是之前，他或许还会忌惮，但如今他实力大增，更有古镜底牌，只要不是天仙出手，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他默默记下了那几个商会护卫的样貌和谈话中透露的集合地点与时间。
又坐了片刻，确认没有更多有价值的信息后，赵辰留下酒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酒馆。
回到藏身的破旧舍房，王昊已经苏醒过来，正茫然又惊恐地打量着四周陌生的环境。见到赵辰回来，他才松了口气，连忙问道：“前辈，这里是？”
“仙界。”赵辰言简意赅，“我们暂时安全，但你的身份是最大问题。从现在起，忘记你叫王昊，你是我在路上捡到的、资质低劣的仆役，名叫‘阿土’。少说话，多看，学着如何在这里生存。”
王昊（现在起改称阿土）虽然心中震撼，但也知道处境危险，连忙点头应下。
赵辰将打听到的情报简单告知阿土，并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明天我们去碰碰运气，接一个护送商队的任务，离开这里。”
阿土自然没有异议。
夜色渐深，贱役区一片死寂。
赵辰盘膝而坐，并未修炼，而是仔细梳理着今日所得信息，完善着明天的计划。
仙界的棋盘已然铺开，而他，这颗意外回归的棋子，将要开始落子了。第一手，便是借这护送之局，跳出这最低级的泥潭，迈向更广阔的天地。而那黑风峡的地仙流寇，或许，将成为他重返仙界后，第一块试剑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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