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庇护所？”我强压下心中的震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什么庇护所？说清楚。”
男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那是濒死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时常有的神情。“水……再给我点水……我……我慢慢告诉你……”
我知道他在拖延，在谈条件，但我需要信息。我再次将水壶凑到他嘴边，让他喝了一小口。
“是一个很隐蔽的地方……据说里面有干净的能源，还有……还有能种出粮食的技术……”他喘息着，眼神飘忽，似乎在回忆，“我们团里有个老家伙，以前是给大势力干活的，偶然得到过一张残图……上面标了个点，就叫‘庇护所’……据说比任何已知的避难所都要安全、富足……”
他描述的“庇护所”听起来更像是一个废土传说中常见的世外桃源，与“庇护所0号”那种充满高科技和神秘色彩的“观察者”基地似乎不太一样。但名字的巧合让我无法忽视。也许只是称呼上的简化？或者，他说的其实是另一个地方？
“坐标呢？那个残图上的坐标在哪里？”我追问，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如果能有另一个坐标作为参考或备份，无疑是巨大的收获。
“在我……在我贴身的口袋里……一张加密的芯片……”男人艰难地试图移动手臂，但失败了，“你……你先把我弄出去……我保证……芯片给你……”
我看着他被死死压住的下半身，以及周围已经开始聚集、被血腥味吸引过来的小型腐食甲虫，摇了摇头，声音冰冷：“你很清楚，没有工具，我救不了你。把芯片位置告诉我，如果信息有价值，我或许能让你死得痛快点，或者……给你个机会留下遗言。”
男人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希望破灭带来的绝望让他脸上的肌肉扭曲起来。“你……你不能这样……见死不救……”
“在这片沼泽里，死亡是常态，活着才是侥幸。”我面无表情地说，“选择权在你。是带着秘密痛苦地死在这里，喂饱这些虫子；还是说出来，换取一个相对体面的终结，并可能让你的发现对后来者有点用处。”
沉默。只有风吹过紫色芦苇的沙沙声，以及水下那若有若无的巨大阴影移动的细微水声。
男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恐惧和死亡的临近最终压倒了一切。他嘶哑地开口：“在……在我左边内衣口袋……用防水布包着的……”
我依言，小心地伸手进去摸索。果然，触碰到一个硬物。掏出来是一个用脏兮兮的防水布紧紧包裹的小包。打开后，里面是一枚指甲盖大小、表面有划痕的黑色芯片。
“怎么读取？”我晃了晃芯片。
“需要……特定的解码器……我们车上……可能还有……但估计也坏了……”男人气若游丝，“我知道的……就这些了……‘庇护所’……可能是我们最后的希望……拜托……如果……如果你能找到……”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眼神开始涣散。
我看着他，心中并无多少波澜。废土的残酷早已磨灭了不必要的同情心。我举起匕首，沉声道：“还有什么话要带给你认识的人吗？或者，想留个名字？”
他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只是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查理……告诉……告诉我女儿……对不起……”
话音未落，我手中的匕首迅速而精准地刺入了他的心脏。他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随即彻底瘫软，眼中的光芒熄灭了。
这是我能给他的，最快的解脱。
我拔出匕首，在他破烂的衣服上擦干净血迹。拿起那个芯片，小心收好。虽然暂时无法读取，但或许在“庇护所0号”能找到相应的技术。
就在这时，我敏锐地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异常的声音！不是风声，不是水声，而是某种……引擎的轰鸣？虽然极其微弱，但在这死寂的沼泽里显得格外刺耳！
归墟？！他们追来了？还是其他幸存者？
不能再停留了！
我立刻起身，快速退回林薇藏身的地方。背起依旧昏迷的她，看了一眼翻倒的车辆和查理的尸体，毫不犹豫地按照手环地图的指引，加速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引擎声似乎正在靠近，方向正是我们刚才所在的区域。我借助茂密怪异的植物掩护，尽量隐藏行踪，同时加快脚步。
接下来的路程，我几乎是在奔跑。身体的疲惫和伤痛被强烈的危机感暂时压制。我必须尽快远离“静滞水域”和可能出现的归墟巡逻队。
地图显示，前方需要穿越一片被称为“哭泣峡谷”的地带。光是这个名字就让人心生不祥。
几个小时的疾行后，地势开始下降，周围的声音变得奇怪。风声穿过嶙峋的岩石孔洞，发出时而如同呜咽、时而如同尖啸的声响，名副其实的“哭泣”。这里的植物相对稀少，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奇形怪状、颜色诡异的岩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类似臭氧的味道，让人精神感到莫名的压抑和烦躁。
手环地图上关于“强烈精神干扰风险”的警告绝非虚言。我甚至开始产生一些幻觉，眼角余光似乎瞥见扭曲的人影在岩石后闪动，耳边也仿佛听到低沉的絮语，但凝神去听时，又只剩下风化的哭泣声。
我紧紧咬了下舌尖，利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林薇在我背上似乎也受到了一些影响，她的身体偶尔会轻微地痉挛一下，眉头紧锁，像是在抵抗着什么无形的侵袭。
必须尽快通过这里！
我强迫自己忽略那些诡异的声音和幻觉，沿着地图指示的、相对安全的路径快速穿行。每一步都感觉像是踩在无形的压力之上，精神上的消耗比肉体更大。
就在我即将走出这片怪石嶙峋的区域时，前方的一个发现让我猛地停住了脚步。
在一块相对平坦的岩石上，赫然用红色的矿石画着一个清晰的标记！
那是一个简单的箭头，指向斜前方，箭头旁边，刻着一个熟悉的符号——一个被圆圈起来的、简化的锤子图案！
老锤子的标记！
他还活着！而且，他就在附近！这个标记看起来很新，应该是最近才留下的！
巨大的喜悦和希望瞬间冲散了一路以来的疲惫和紧张。我仔细查看标记，箭头指的方向，与手环地图上指向“庇护所0号”的大方向基本一致！
难道老锤子也知道“庇护所0号”？或者，他找到了另一个安全的落脚点？
无论如何，这是天大的好消息！我立刻沿着箭头指示的方向前进，同时更加警惕地观察四周，希望能发现更多的标记或者直接遇到他们。
没走多远，果然又发现了一个同样的标记，这次是刻在一棵枯树的树干上。接着，第三个标记出现在一个岩洞的入口处。
岩洞入口被一些藤蔓遮掩着，但标记清晰地指向洞内。里面黑漆漆的，透出一股凉气。
是这里吗？老锤子和玛莎在里面？
我站在洞口，稍微犹豫了一下。洞内情况不明，直接进去可能有风险。但标记指引至此，而且洞口附近有人类活动的最新痕迹——几个清晰的脚印，还有熄灭不久的篝火余烬。
我深吸一口气，将林薇往上托了托，握紧匕首，对着洞内压低声音喊道：“老锤子？玛莎？是你们在里面吗？”
声音在洞穴里引起微弱的回音。
片刻的寂静后，一个我日夜期盼的、熟悉而粗犷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从洞穴深处传了出来：
“小子？！是你吗？！老天爷！你还活着！”
是老锤子！